记忆渐近,兰言诗认出了这女子便是红袖的侍女,那个毁了容貌的月奴。
月奴看见兰言诗和兰拷,对他们跪地行礼,接着用她妖娆的声音开口说:“红袖公主请娉婷公主今日前去府中一聚,请公主赏脸。”
“称我娉婷即可。”她不想在哥哥面前被人叫公主。
“我与妹妹同去。”
“公主只请了大小姐一人。”红袖是个顶聪慧的,立刻领悟了兰言诗的意思,她的嗓音染了笑意,柔声劝说着兰拷:“兰公子无需担忧,我家公主前两日整理嫁妆,整理出来一箱帘的首饰,公主说她上了年岁,那些款式如今她再戴已经不再适宜,于是想让大小姐过去挑挑,有没有称心的。”
兰拷听了她这话,打消了一些疑虑,但忧心之色仍旧放在脸上。
红袖笑了笑,又说:“大小姐若吃不惯我们府上的伙食,午膳前就把她送回来。”
兰言诗以眼神安抚他,最终兰拷选择了相信妹妹的决定。
“请。”
看红袖的样子,已经备好了车马。
等兰言诗走到兰府门口,却看到了一顶胭脂虫颜色的轿子。她越看越觉得,这真像女子出嫁时,坐的喜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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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再入公主府,兰言诗感到陌生。
无论是在她前世夜闯欲花湖,还是今生为救程释而来,沈梦所在的地方,从来都是歌舞升平,仙乐飘渺,肉糜酒香,没有一日,如同今日这般的寂静,这不寻常的景象,反而增添了她的不安。
她随月奴绕着迂回的檐廊往里走,越往里走,里头的装点布置得越发精致,以红绸铺路,路地毯两端了深浅相间的红色月季,它们好像在热烈地欢迎着什么。
等她进了沈梦的千秋苑,月奴推开了闺阁的门,屋中鳞次栉比摆放的宝物才真真是让她吓了一大跳。
沈梦今日穿着一身饴色竖领对襟大袖长衫,腰下系着白金百褶裙,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胸襟、腕口、脚踝,没有多露出一丝肌肤,她的发髻上仅别着一对珊瑚宝珠对簪,坐在以箱计数的金银珠宝中,异常显得朴素,格格不入。
两人一个对视,兰言诗眉头微蹙,她觉得沈梦今日表现得太过反常了。
沈梦在沈复的护佑下,活得娇纵肆意,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着什么。
兰言诗想,她此时一定很不开心,就因为自己爽约?
她盈盈施礼,叫了声:“梦姐姐。”
“你还记得世上有我这个姐姐。”
沈梦的语气比想象中要温柔得多。
“娉婷错了。”
兰言诗二话不说,先行认错。沈梦做人如何,她管不了,既然她答应了来陪她每隔五日来陪她谈天讲话,没做到就是她食言了。
“我知道你没把本宫放在心上。”沈梦的语气冰凉凉的,随后自嘲道:“世上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人很多,也不差你一个。”
兰言诗的小脸纠结成一团,懊悔不已。
“我也是个犯贱的,腆着脸去找你们这些不在意我的人。”沈梦看着兰言诗,眼眸中恨意渐生,“陆忝,你母亲,你……”
“从今日起,我一定日日来陪梦姐姐说会话儿……”
沈梦笑了笑,她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对兰言诗招了招手,说:“娉婷,过来。”
兰言诗往前走了两步。
但沈梦等不及了,她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一个木箱前,木箱里粉锦铺垫上摆放的是一套金色首饰,美轮美奂,龙凤珠花宝石彩冠,霞帔以穿花玉珠点缀,金累丝双鸳鸯发梳,金镶宝八珠耳环,更别提金八宝手镯,双转金戒指等等配饰。
兰言诗越看它们,越觉得它们像是嫁妆。
她曾偶然听人提起过,当初沈梦嫁给陆忝,驮运嫁妆的马车,卯时出武安门,直至辰时依旧络绎不绝,比她母亲风光多了。
正是联想到此点,兰言诗对于沈梦的行为更加费解。
“娉婷,你看看,这些首饰你喜欢吗?”
沈梦不仅没责怪她,反而换上了一副精神奕奕的笑脸,期待地望着她,她的笑容让兰言诗毛骨悚然。
“这是梦姐姐的嫁妆吗?”她问。
沈梦点点头,“你只告诉我,喜不喜欢。”
兰言诗以为她受了刺激,不敢忤逆她,“很美,喜欢。”
沈梦很满意她的答案,笑意盈盈地说:“喜欢就好,梦姐姐还怕你看不上眼。”
兰言诗迟疑了片刻,问:“梦姐姐要将这箱首饰送给我?”
沈梦点了点她的鼻子,“错了。”
她紧接着道:“姐姐我要把这整屋的嫁妆都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