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恭喜

次日清晨,兰言诗一醒来就去见山院看望父亲,奇怪的是,平日早起的父亲,此时竟还未起床。

王嬷嬷看见她,跟她解释道:“小姐,大人和夫人昨夜在庭院中纳凉、下棋到半夜,眼下尚未醒呢,您所有急事,老奴进去通传。”

兰言诗抬手拦住她:“不必了,我只是来看一眼父亲罢了,让他们好好歇息。”

她正要离开时,撞见了同样来找父亲的兰拷。

兰拷今日穿了一身松黄色圆袍,手中的洒金山石扇恣意挥动,微风频送,他双眼有神,神采奕奕的,比之先前的郁郁寡欢,判若两人。

其实陛下仍旧没安排哥哥的去处,他还是空闲在家中,但自从那夜听到父亲在宁桥松坟前泪雨如下时说的话,回来以后,哥哥也改变了。

朝堂原本是他实现政治抱负和理想的地方,但如果掌舵的人单凭一己之私来处置众生,他便不向往了。

这些天在家中,与父亲闲谈,他的心境增长许多。无有所将,无有所迎。正趁风月好,忙里作闲人。

至于他的好心情,亦有兰坯和兰言诗的一份功劳,二人并未将兰坯中毒之深如实相告,兰拷若知,就等于沈瑶知道了,沈瑶若知道了,整个兰府都要被搅个底朝天。

“哥,你这真是赶得不巧,父母亲还没起来呢。”

兰拷表情一变,变得严肃起来,让人琢磨不透,兰言诗心中“咯噔”一下,以为他知道了父亲病情的实情,接着,兰拷倏地收起折扇,往她额头上轻轻一敲,“昨日妹妹和父亲出门去了哪里?妹妹最近神神秘秘的?有什么瞒着哥哥不成?”

兰言诗尴尬大笑,“我哪有什么神秘的事,又怎么欺瞒哥哥。”

兰拷眯着眼睛,像只狡黠的狐狸,眼眸里泛着奸诈阴险又智慧的光,“娉婷,你的眼睛在说谎。”

“我看哥哥你是闲得慌,见谁都想撩拨两句!”

其实兰拷并没法发现奇怪的端倪,他说这些,是唬着兰言诗玩,然而妹妹的反应却让他觉得,她似乎真的在隐瞒些什么。

“娉婷,你在掩饰什么?”

哥哥的眼眸清澈明亮,他前世,今生,注视着她的眸光,从来都是温柔、疼爱与包容的,并且托付给她信赖,这种感情,是她前世唯一不会带给她任何痛苦的温暖,她珍珠般的粳齿咬着樱桃红的下唇,她…她撒不了谎。

好在一道火急火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小姐!小姐!”

兰言诗回头,看见蜜心朝她跑来,身后还跟着蜜果和阿树。

兰拷也看见这三人,他的注意力被那个男童吸引了,这小子脚蹬着一双锦蓝如意靴,浑圆可爱,滴粉搓酥,养得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兰府的小公子,但他总觉得此人分外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叫他想,他一时还真是想不起了。

“怎么了?”等她跑到跟前,兰言诗扶住她,让她慢慢说,“急什么?”

蜜心喘着粗气,忧心如捣,连跟兰拷请安都忘了,“小姐,你还记得之前掳走阿释的红袖公主吗?”

“红袖?”

“她派了是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来府中,请小姐您去她府上履行诺言!带头儿的那人还说您要不去,他今日就将兰府的牌匾砸个稀巴烂!”

坏了!经蜜心这一说,兰言诗终于想起这些时日,她隐隐约约忘记的一件事是什么了!

当时将阿释从红袖手中救出时,红袖让她去她府上陪她谈天,她给忘了个彻底!

与红袖告别后,她先去了凉州救祖母和程迦,回来后父亲入狱,为了打听父亲消息她夜闯流光阁,再后来又把流光阁买下……这头父亲归家,又找龚老为父亲驱毒……她是真真地把这事给忘了。

“即便是红袖公主,亦不可强人所迫。”兰拷自然而然地将兰言诗护在身后,他对蜜心说:“蜜心,你随我去,我去和那些人说去。”

兰言诗在身后拽住兰坯的胳膊,“哥哥,是我自己答应红袖公主要去陪她谈天的,可我食言了。今日我得去她府上给她一个交代。”

兰拷急地拿折扇直敲自己手心,“蜜心说十个壮汉!兄长我怎能放心!”

“上回我去她公主府的时候,她府中有一百个壮汉,没事的。”

“小姐不要去!”一向内敛的阿树破天荒地主动抱住了她的腿。

“阿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兰言诗与孩子说话时,声调自动柔和了许多。

阿树抱着她不肯撒手,兰言诗原本以为他只是担心自己,谁晓得阿树的眼泪已经在他的眼眶打转了,他好委屈:“小姐若有意外,世上再也没人对阿树好了。”

他说这话,蜜果第一个不乐意!她气冲冲对阿树吼道:“你可真没良心!谁平日给你烧饭煮饭洗衣服!我和姐姐对你不好吗!”

阿树将头埋在兰言诗衣裙上,伸手推了蜜果一把,“你走开,蜜果姐姐对我才不好,蜜果姐姐凶死了。”

蜜果也不服气地大哭了起来,“大姐,他胡说!”

现场立刻闹成一团,最后兰言诗安抚了两个孩子,让蜜心将两人带回了香积院。

她和兰拷往前厅去了。

“妹妹,那男童是谁?”

“路上撞见他被人打,挺可怜的,就捡了回家。”

关于与阿树关系最密切的那个人,她绝口不提。

兰拷见她态度冷了些,没有继续追问,低声抱怨了一句:“你看,你果然有事瞒着兄长呢。”

两人踏进前厅大门时,诚如蜜心所说,果然有十个长相彪悍的大汉,还是皇家中稀少的奴隶,昆仑奴。在他们正前方,站在一个红衣姑娘,她面戴红薄纱,但眺望眉眼,依然是个好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