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兰言诗早早醒来,或因父亲卸任回家的缘故,她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洗漱更衣后,直往父母亲的院子去了。
眼下困扰她的,还有最后一个顾虑,那就是父亲身上的毒。
来到见山院门口,侍卫见到她后恭敬行礼,她问他:“父亲醒来了吗?”
“回禀小姐,大人半刻前已经起了。”
兰言诗点头示意,随后踏入等她进了院子,远远的望见父亲站在石桥上,一袭灰绿色的亚麻长衫,头发随意地用黑绳束着,垂眸望着池水……兰言诗一瞧,暗叫一声“坏了”,父亲这该是心情郁闷了罢,毕竟他刚辞官,不适应这悠闲日子,心堵难纾,亦是寻常,她得想想,该如何说才能开解父亲……
“爹!”
兰坯听见她的声音,回头望来,看见兰言诗穿着郁金裙朝他跑来,他抬头看了看日头,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怎的女儿今日起得这么早啊?
“娉娉?你怎么来了?”
“昨日我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去湖里采了荷花,今早晨做成了荷花糕,女儿特意来看看爹娘吃过早膳了没。”
她看似随口一问:“爹,你刚刚站这里,看什么啊?女儿见你在此处站了很久。”
兰坯是谁,官场沉浮多载,见过的穷凶极恶之人比洛阳城里的桥都多,女儿眼里流露的关心,还有小心翼翼的关心他的样子,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爹在喂鱼。”他将手伸到她面前,给她闻了闻掌心残存的鱼饵味。
“喂鱼?”这个答案她是万万没想到的,水池里的鲤鱼瞧见池边又来一人,以为又是个投食的,摇曳着尾巴游到池边,等了半晌,啥也没等到,尾巴一甩,潜入水中,那傲慢,仿佛在嘲笑她的多虑。
“怎么?难不成娉娉以为爹受不了仕途受挫,辞官的打击,寻死觅活,要跳水不成?”
兰言诗见他眉眼带笑,揶揄之色都直接摆在脸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怅然若失,原来是她太小看父亲了。
“这话女儿可没说过。”兰言诗上前挽着他的手臂,“爹,我饿了,咱们呢先去用早膳吧,我还有话想问你呢。”
兰坯心情很好,爽朗答应:“走,爹去尝尝你说的荷花糕。”
因兰坯的腿脚不便,兰言诗便让侍卫去香积院传话,让丫头们把荷花糕送来见山院。
在等待的期间,父女二人坐在池边的凉亭中,兰言诗亲自动手,冲泡新茶。
茶粒落入盏中发出叮铃细响,兰言诗盯着茶盏,开口对他说:“父亲,你身上所中之毒,究竟是何种毒药?”
兰坯怔了片刻,他望着兰言诗,她神色平静,声调平缓,看来早已知道此事,于是他没再作隐瞒,“你对毒药所知甚少,可曾听过一种奇特的骨毒,名叫无常指。”
“无常指?”
兰坯点了点头,“这是一种□□,需要常年服用,正如它的名字,人一生下来,便被定了好了结局,无常一指,活人难逃,剩余的日子皆是向死而生,起初与常人无异,但毒药发作时,从手脚无力,到瘫痪不起,最后骨头由内坏死,届时,时时刻刻,痛不欲生。”
兰言诗听了这话,哪还有心思泡茶,“此毒可有解药?”
兰坯摇了摇头,他见女儿眉头紧蹙,开口安慰她道:“如今你爹脱离朝廷,远离是非,这毒,再也不会喂到我腹中,我想时间久了,或许就消散了罢。”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女儿的反应,她竟然完全不好奇他是如何中毒的,难道,她知道是陛下下的毒吗……
“等娘醒了,我让她命她的暗卫四处打听消息,寻找解药。”
兰坯一听她要将此事告诉沈瑶,立刻按下她,不许她说:“别找你娘!”
“娘不知道此事?”她一问完,立刻就懂了,以娘的性格,若知晓了沈复给爹爹喂毒多年,想必会提剑冲进皇宫,一剑劈死皇上,爹都没了,娘还有什么顾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