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刺了?莺莺瞪大眼睛,旋即后怕:文编修告到官府,萧大人怎么办?
“你啊你,这些年我瞧着你性子平和起来,还当你改了呢,怎的又如年少时一样肆意妄为?就算要伤他也要挑个人少的时候,街坊人多眼杂,若被有心人瞧见岂不是个把柄?”萧五公语重心长教导侄儿。
莺莺攥起手,萧大人一向稳重,这断然不是一时任性,是因为想要帮她出气。
“若不是顾忌人多眼杂,他那条命早没了。”萧照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怒意。
萧五公叹口气:“算了,你做得也有道理,我们总不能出面状告他调戏良家,不然流言传出去莺莺也就毁了,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你趁机教训教训他也好。”
莺莺聪颖,一下便想明白了:大张旗鼓去告状,只会将自己受辱的事情传播得到处都是,到时候就算文编修被革职发落,自己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街巷好事之徒专喜收集宣讲这样风月之事,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编排出什么故事来呢。
这一想,萧照那一剑便是最好的泄愤手段了,不然吃这个哑巴亏她非气死不可。
“那厮歹毒,几拳头下去便都招了:说与宴喜楼的老板车员外商议好要算计莺莺,想要逼得她被我休妻再霸占她与她的店铺。若不是我路上遇到绿儿,只怕莺莺……”萧照说到这里便愤愤砸了自己手心一拳,“伯父,这我自然不能忍。”
没有当场把人杀死已经是萧照做出最大的忍耐了。莺莺被老天爷剥夺了许多可总是笑眯眯谋生做生意,她那么努力活下去,可有人居然使出阴辣的手段害她,一想到这里萧照就按捺不住怒意,虽然他已经来了一剑又叫跟来的萧家部曲暴揍了那些人一顿,却总觉不解恨。
莺莺也在夕阳里沉默了,萧大人是真的替她想的很周全了:先是暴揍这两人为她出气,又是为了她名声甚至将这件事掩了下来。
仔细论起来,若是苏家人只会息事宁人反过来教训她不守妇道,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待莺莺算计有加,可萧大人却能像家人一样不问青红皂白维护她。
她先前还将萧大人当作相敬如宾的朋友,可这一回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像家人一般的支持。
萧五公又与萧照商量了几句怎么缮后、怎么将这事情掩下去的手段,这才散去。
萧照轻轻推着轮椅进了屋,生怕吵醒莺莺,却见莺莺正坐在夕阳余晖里,她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眼中有金黄色的余晖闪烁:“萧大人。”
“嗯?”萧照立刻想到或许她听见了屋檐下的话,当即担心起来,他不想叫莺莺知道这些事再勾起不好的回忆。
可莺莺却没再提这件事,她只说:“今日萧大人匆匆赶来衣襟不知被什么挂破了,我给您做身衣裳吧?”
萧照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自己下襟,这才发觉衣摆处破了个洞,应当是挂在了什么地方,他一路心急如焚居然没有觉察。
莺莺应当是在酒楼里就看到的,这不是什么大事,萧照笑:“你先好好休息,我有换洗衣裳。”
可莺莺不依,她薄唇抿得紧紧:“我来做。”
她执意就做衣裳,萧照便应了下来:“好。”做衣裳不算什么,他担心的是莺莺要谢恩,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道谢是一种疏远。
没想到今天莺莺居然没有提道谢,只说要给他做衣裳,萧照心里放松下来,不过很快他就纳闷起来:我为什么不喜欢莺莺道谢呢?
不喜欢听莺莺道谢,当然不是因为不喜莺莺,而是因为觉得道谢本身便是一种疏远。
在萧照心里莺莺如他家人一般,为她做任何事都是应当的,便不想听到那声“多谢”。
真的如家人一样吗?
萧照想到这里心里悚然一惊,而后惊觉,自己的确是将莺莺当作家人一般。
他听到绿儿说莺莺被人哄骗走之后一时便心急如焚,等见到坏人之后恨不得剥皮削骨,才会按捺不住心神一剑刺中文某那厮。可自己与莺莺无情无故,又何谈家人呢?除非……
这么一想,萧照心里涌出些不自在:他如今有疾在身自然不敢多想旁的,于是他当即将自己的想法扼杀住:莺莺对自己有恩,自己也好好待她便是,至于旁的想法自是不必提起。
想到这里,他生硬压下心思:“我去外面料理缮后的事情,今晚就不回来吃饭了。”
说罢就摇着轮椅又出去了。
莺莺休养了几天,听外面传来消息说文编修被御史参奏在出没烟柳巷狎妓、当值期间擅离职守、贪污渎职等多项罪名,被吏部查明后革除了官职和功名。
文编修夫人气不过便和离,将家中妾室尽数发卖,而后拿着银钱回了娘家。
文编修,不此时应该唤做文庶民,不得已将家中宅子卖了,自己回老家投奔族人。
莺莺只知道这些,可她却不知道文庶民归乡途中一夜喝多了酒,被人暴打了一顿推入了河中,第二天便报了失足落水的死因。
而那位车员外,也因着常在宴喜楼做局陷害良家妇女便人揭穿,而后被开封府抓捕了起来投入了大牢,问审之后便等待着数年的牢狱之灾。
萧照接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后“嗯”了一声,才吩咐属下:“去寻几个身手好些的女使。”
莺莺一概不知,只往街面上去买布。
其实萧家库房里有各色布匹,可莺莺总觉得那些不是皇家赏赐的便是萧家自己的,不能代表她的心意,索性自己上街去采办。
萧照自然是万事都依她,莺莺便请了含蕊和于氏,还有含蕊娘吴氏陪伴自己去市集上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