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照自然是万事都依她,莺莺便请了含蕊和于氏,还有含蕊娘吴氏陪伴自己去市集上闲逛。
汴京城里的老百姓购置布料都是从相熟的货郎手里买,若有稍微殷实些人家才从布坊整匹购买,这便要去马行街了。
汴京城马行街这一带布坊绣坊林立,整条街都是做布匹生意的,街上站着招揽主顾的小二,莺莺她们才掀开马车帘子就有机灵的小二凑过来:“您想买些什么?”
不等莺莺说完便倒豆子一样说出:“我们这里绢、缎、绸、绫应有尽有,单是绢就有两浙绢、齐州绢、青州绢不一而足,花样图案更是丰富多彩:八搭晕、六搭晕、盘球……花色繁多。”
他口舌伶俐,于氏便笑:“那先去你家看看。”
小二高兴得“好嘞”一声,他眼睛尖,一下看出这几位身上衣服首饰都是时兴簇新的,一定是能带来大笔生意的殷实人家,于是殷勤将几人请到自家店铺。
莺莺抬头就见布匹一卷一卷如卷轴,从柜台一直堆到了快房顶,各种颜色被布坊分类摆放,仿若一副画一般。
莺莺从前买布都是萧照让家里相熟的掌柜送尖货到家里挑拣,今日实地逛一逛果然格外新鲜。
含蕊早看中了一段雪绫:“娘,我要那个,做夏天的衣裳一定凉快!”
莺莺却问小二:“那两浙绢齐州绢分别是个什么价?”
惹得吴氏嗔怪含蕊:“毛躁!瞧瞧你九婶婶一看就是当家掌事的稳重样子,你也学着点。”
含蕊笑,不当回事。
掌柜的答话:“两浙绢一贯三百文钱,齐州绢一贯钱。”
莺莺翻检了两种绢,一眼就看出两浙绢纹路要细些,应当同样一匹两浙绢比齐州绢耗费的蚕丝要多,因而才更贵。
给萧大人买自然要用最好的,只不过如今夏天,倒是纹路粗些的齐州绢凉快,便盘算要一匹银灰的齐州绢,一匹藏蓝的两浙绢。
萧大人个子高大费料子,一匹够做一件,不如做件两浙绢见客,一匹银灰的家常穿。
至于花样嘛,莺莺看了看上面八搭晕、六搭晕、盘球,最后决定还是要一匹八搭晕曲水纹银灰的齐州绢,一匹藏蓝八搭晕的两浙绢。
吴氏则给含蕊买了一匹雪绫,含蕊抱着布匹喜滋滋不撒手,莺莺也笑,吴氏一定是极疼含蕊,要不也不答应女儿暂时不成婚的请求。
于氏给公爹婆母各买了几匹布,又给自己和孩子们买了几匹布,论到萧家老大时却不买了:“开夏给他才做了,男人家打扮那么俏作甚。”
惹得诸人笑。
于氏又问莺莺:“九弟妹,你给自己买一件。如今你也是要见客做买卖的人呢。”
莺莺本不欲买,忽然想起过几天外诸司便要宣布皇商中选人,若是自己中了也该收拾齐整,于是在她们怂恿下也给自己买了一匹雪绫,又给下面的奶娘绿儿乌婶几个都买了布匹。
一行人满满当当买了大笔,店小二高兴得合不拢嘴,记下各家地址后便承诺很快送货到门。
莺莺也跟他讨价还价一番,讲定了一个合适的价格,又跟布坊讨要了许多零碎布头。
这种零碎布头布坊也是拿来出售的,有买不起整匹布的穷人家或是做些小玩意的工坊论斤买了去,手巧些的能从中挑拣出昂贵的布料布头,巧妙搭配做出好看的衣裳,这便是穷人过日子的一些乐趣了。
不过莺莺要这个却是为了做绢花,做荷包,用作花盒中的赠品。
货物都被布坊送到家里,莺莺她们轻装上阵又在街市上逛了逛,买了红木篦、银铃铛、玲珑簇罗头面一些精巧小玩意儿,又逛了丝线铺子买了各色彩线、缝衣针、铜顶针拉拉杂杂的物件。
而后又买了糟乳鸽、卤斑鸠、橙纱团子、紫苏肚肺、酥胡饼等各色吃食才归家。
萧照在书房核对属下送来的金矿账册,忽然听得外面热热闹闹,一会是布坊送了货进来,一会是丝线铺子送丝线,一会是头面店送头面冠梳进来,过一会是莺莺兴奋的声音:“今儿买了好些吃的,劳烦乌婶送到灶下料理料理,今儿我们加餐食。”
萧照不由自主提起唇角,果然是莺莺,走到哪里都像是座集市来了,喧喧闹闹的不曾停止,世间再多寂寥再多沮丧也被她驱得一干二净。
他静下心来仔细看账册,过了一会果然听见莺莺在廊下小心问:“萧大人,您可得闲?要吃饭了。”
萧照笑着应:“好,正好忙完了。”合上还未看完的账册。
今天萧家院里跟过年一样,莺莺买来的各色小菜摆了一桌,她又亲自下厨做了螺蛳酿肉、旋切鱼脍两道菜,瞧上去色香味俱全。
萧照和莺莺在树下开一桌,仆从们在另一处开一桌,因着今天还得了长寿他们的信笺,说是快进京了,仆从们更加高兴。
吃完饭后便围着莺莺拿布匹,莺莺买布时大方,老苍头、乌婶夫妻、奶娘等人人都有一匹布。
一匹布像身高矮瘦小些的人节约着点能做出两件衣裳,而这还不年不节的就能白落两套衣裳,已经是难得的东家了,是以诸人都笑吟吟对莺莺说:“多谢东家。”
奶娘想得多些,等私下里人少了便悄着问莺莺:“莺莺,入夏时候你便给上下都做了一套夏衣,如今又添两套,手上可还宽裕些?如不宽裕先将我和长寿的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