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布鲁斯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扎坦娜让他不要急,三个人又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准备尝试第二次。开始之前扎坦娜强调道:“你不能拒绝接受属于你自己的记忆。哪怕你现在在诅咒的影响下仍然会下意识认为托马斯·韦恩这个人并不存在……”

“再来一次。”布鲁斯打断她。

“嗯?”康斯坦丁看过来,“你昏迷的时候看见或听见什么了?我建议你不要相信,像是神、恶魔之类的东西,虽然人们使用着不同的称呼,但在我看来本质都差不多。无法达到目的的时候,他们可以和任何智慧物种一样卑劣。”

布鲁斯:“不是你想的那样。”

扎坦娜表情微妙:“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蝙蝠侠没有回答,坐在那无声地催促。

一块长大熟悉他性格的扎坦娜愈发好奇,但是没有探究:“好吧,我们再试一次,记住我说的,还有在过程中尽量听清康斯坦丁在说什么。”

第二次尝试花了更长时间,不过结果比之前好上许多。布鲁斯的进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大大超乎两个正联同事的预期。要知道就算是普通人,哪怕明知道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也很难在‘逻辑自洽’的回忆里面给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腾出位置,就算理智上知道他应该存在,潜意识想适应也需要时间。

简单来说,布鲁也许已经接受了他现在有一个兄弟的事实,但他需要选择合适的角度,让两个人的关系往前延伸,而不是在夜枭出现的那个时间点突然断掉。

布鲁斯毫无征兆地就找到了这个角度。

扎坦娜好奇死了,只是她感觉这个问题要是当事人不主动去讲,旁人也不好问。康斯坦丁就比她勇多了,在第二次尝试结束后、布鲁斯还在喘息着平复心情的时候问:“你是怎么发现诀窍的?”

布鲁斯:“……”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启齿。

但即使是蝙蝠侠,听到那句‘最重要的人’也很难不产生惊讶之情,继而对过去抱有更强烈的探索欲,同时还因为无法回应而产生些许愧疚——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血缘上能够互相倚靠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是不会体会到这种空落落的惶恐的。

死亡不是一个名字、一个数字、一块墓碑和石板上的两行文字。死亡是永恒不能再见面,是你习以为常的生活突然被剜出块空白,是你起床时、回家时、出行时总能陪伴在身边的人影忽然消失不见。死亡说到底只是一瞬间的事,你可能很快就接受他们不存在了,然而等到你条件反射地转头、向着空无一物的方向说笑或求助,或者当你冲进隔壁的卧室、看到过了一晚上仍然折叠整齐的被角时,才能逐渐感受到它的余韵。

布鲁斯的记忆中,他是独自挺过了这段时光。但是在真实的过去,他想来应该是将情感支撑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无论如何,在令年幼的孩童感到陌生又广阔的世界里,有个人能永远在你身边,而且并不是你需要他,反倒是他需要你,这样想足以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感到慰藉,并获得继续前行的勇气。

尤其是——布鲁斯暂时还不知道这一点——当时杀死韦恩夫妇的凶手已经死了。

年幼的布鲁斯·韦恩连复仇对象都没有。

他得等到年长几岁后,才能逐渐理清自己的想法,将理想定为‘以我的余生与犯罪做斗争,且至死方休’。可要是凶手死后缺乏渴望复仇的怒火,也没有需要他留在家里、需要他尽快强大起来的小托马斯·韦恩……少年迷茫的时间会更长久,甚至说不定来不及成长为蝙蝠侠。

世界的运转就像齿轮一般环环相扣,缺少任何环节,他们都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说回夜枭。布鲁斯能捋清楚自己的想法,却不能保证曾经的托马斯同样看重亲情——毕竟某猫头鹰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强调,‘我不在乎这世上最大多数东西,包括韦恩’。

可是,诅咒判定的‘最重要的人’,啧。

他在扎坦娜提出休息半小时的时候没有拒绝,就是因为需要花时间回想夜枭的言行。

越回想越觉得古怪。

当然,托马斯现在是失忆状态。

问题是他们记忆出问题之前十多年都没怎么见面。

布鲁斯甚至怀疑诅咒将他列为托马斯‘最重要的人’,是因为猫头鹰在社交上过于失败:反正不认识几个人,于是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就荣登第一名了。

——谁能想到蝙蝠侠也有嫌弃别人社交失败的一天。

他的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于是等到第二次尝试的时候,就只单纯顺着‘最重要的人’这一条线索往下想,取得的成果居然还不错。

布鲁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前面都是些非常温馨的、放在脑子里像打了柔光滤镜一样的场景:小托马斯会走路之后时常像条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成功打消了韦恩夫人以为自家二儿子有自闭症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