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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高烧中的陆铮年的确已经被这样的妄想魇住。病魔击溃了他不堪一击的防线和数日来的压抑。他当然没可能意识到他抓着的不是一个梦里的幻影。

而是,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时出现的盛栀本人。

他又半梦半醒。不断尝试喊她,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嘶哑低沉的。

“盛栀。”

他的嗓音喑哑。好像就在她心脏表面呼吸。“盛栀。”

她挣脱不了,竟然和他一起摔在床上,要把手拿出来时盛栀被他紧紧攥住。

她动弹不得,第一反应是想去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这样念她的名字。然后手掌被眼睫触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睁眼了。

思绪沉重瞳孔微散。

但他如此清晰地看见她的身影,脑海里浮现她的名字。也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不该被怜悯,可她偏偏怜悯他。

为什么。

盛栀的不适和轻微后悔被掌心的滚烫给融化干净。她发觉就这几分钟,陆铮年浑身上下不正常的滚烫,可摸他手指分明又是冰凉的。

手机响了。盛栀转头看到来电人,才想起她打过电话给徐晟。他应该联系得到家庭医生。

她不该束手无策,至少不该被他钳制无能为力的。盛栀伸出一只手去拿。

打电话来的是厉择。听她平稳呼吸描述陆铮年的症状,冷静告诉她在哪找退烧药,怎么冷敷。

他知道她在陆铮年家。这个认知让盛栀多少有点咬唇想转身就走。但来都来了。

她闭了闭眼,花费不小力气把手拽出来。

然后去找降烧药。

回到房间的时候陆铮年额前已经全湿了。眼尾鲜红,像是刚流过眼泪,生理性高烧让他意识不清,一看就温度很高。

他似乎在半梦半醒的边缘,眼睛还不能全部睁开,只模糊映着她的影子。但盛栀才进门——感觉到他在看她。

粘稠沉重潮湿柔软。像一团沾水的雾。

他在融化。

盛栀压抑着喉底的情绪,把湿毛巾折好走到他床前。其实她有些想问他能不能自己坐起来的,但是才靠近,他的手就伸出手指来紧攥住他。

冰凉的毛巾似乎满蘸的要往下滴水。盛栀明明记得自己拧过了。

他呼吸稀薄,像是要窒息:“盛栀。”

盛栀还是沉默地给他敷上毛巾,低头的时候她注意着发丝不让它掉下来,但他却竭力去抚摸她的发尾,然后像以为还身在梦中一般低声说:

“盛栀。”

他闭眼,艰涩道:“你可怜可怜我。”

他说得慢,不像是心血来潮随口诓骗。偏偏这么几个字,他说得那么轻。是病中呼唤救世主一般。

“可怜可怜我吧。”

他本来不该说这些。他该唾弃自己卑劣愚蠢轻浮到苦肉计一看便明,他该心脏颤动怀疑自己是做了又几个连续的,令人鄙夷的梦。

可他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