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里来了,再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索性又追问:“你昨儿进宫,见着陛下可好?”
“好着呢。”谢昀不咸不淡道:“多少年没这么大阵仗的八方来朝了,可不又威风又得意!”
仪贞觉得他这么说有失公允:“你也道多少年没这场面了,那不都是陛下的功业嘛。”
谢昀撩起眼皮乜了乜她,隔着厚墩墩的袖子握住她一条胳膊往直里抻:“唉,再拐仔细拐到沵湖边儿上去了。”
仪贞狠剜他一眼:“我才不去。”夺回自己的臂膀,“就搁家里待着吧!”
谢昀说“别介”,伏低做小地撺掇她几句,见她仍不为所动,居然是打定了主意的。不由得又寻思:今日那一位既送了药材进来,过个十天半月,兴许再送一回,或是派个太医来瞧,好歹把戏做足了,后头才好昭告天下、另立新后。
不出门便不出门吧,蛰居些时日也无妨,为的是将来长长久久的逍遥自在。
思及此节,趁势接着往下谋划:“事情左不过两三个月就能了结,届时倒好去金陵祖宅住一程,游山玩水,顺带也认一认那边的姊妹。”
仪贞自己掰着指头合计,计较的却不是谢昀描绘的那番前景:“你说,皇后丧仪,陛下肯不肯露面?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做人要有良心。她到底信奉这么个道理——皇帝要放还她,有的是直截了当的法子,眼下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顾全谢家的颜面。
她常常想,他与她之间原没有深仇积恨,诚如对谢昀说的,相伴这么些年,平地起波澜一般转眼间将两人撇开这样远,如何不叫她每每想起、扼腕叹息?
直到前回听见俞懋兰“鱼肉刀俎”之论,她才隐隐觉出几分滋味来:皇帝是对她彻底灰了心。
刀俎放了刃下鱼肉一条生路不说,还让鱼肉逃也逃得体体面面。
可她至今犹感抱憾。明知覆水难收,仍企望见他一面,大概愿见他康健喜乐,内里的亏欠方可略略消减吧。
将来去了南边儿,逢着香火灵验的佛寺,再替他祝祷夫妻谐和、儿女绕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