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知肚明,好生送走诸内侍,谢夫人并柴氏回内院,换过衣裳,再往仪贞房里去。
仪贞昨夜睡得晚,这会儿还窝在床上养精神,看到母亲与嫂嫂来了,不由得拉高熏被挡住半张脸,瓮声瓮气道:“我这就起了。”
“并没催你呢。”谢夫人轻轻按住她,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方才放下心来,说:“时辰尚早,你愿意睡一会儿也好,愿意起来与她们玩耍也好。”
仪贞这才想起来,今日阿娘与大嫂嫂要回娘家去,因笑道:“年前还同二哥哥说,等沵湖上的冰结实在了,就去滑冰钓鱼——今儿这天气正正好!”
谢夫人蹙眉笑道:“去湖边散散也罢了,凿冰垂钓却万万不许。一则你们不过图个好玩,万一一个不留神出了岔子如何是好?二则,伐冰之家,不畜牛羊。咱们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修德行惠,方为己任,何必与民人争夺食粮呢?”
仪贞听她这般谆谆告诫,受教地连声应下,说:“确实是为着玩儿的,便是钓着了鱼,原也打算放回去。”
柴氏亦笑:“妹妹性子虽跳脱,但素日行事都只有妥当的,这是自幼便蒙受娘的言传身教。再者如今往那沵湖去的,滑冰钓鱼,皆图个消遣,真为生计奔波的,并不往这地界凑。”
谢夫人点头道:“不过是白嘱咐几句罢了,大节下的,哪能真说教起孩子来。”转而抚一抚仪贞的脸颊:“穿厚实些。灶上有现成配银丝面的汤,你若想吃,就叫他们下来,想吃别的,叫他们另做就是。肚子里暖和了再出门。”
仪贞脆生应了,送走二人,又在床上出了一回神,这才起床穿新衣服,梳洗过,先去找谢昀。
谢昀早知道她会来,一面泡茶,一面笑道:“你饿着肚子走这一路,倘吃了风,叫爹娘听说,又是我的过错。只好请你吃一杯酽茶,填补填补。”
这八宝茶是他在西北时学来的泡法,红枣、桂圆、枸杞、芝麻、核桃、山楂之类随各人口味,再撒些酪丝,一杯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遇上奇袭都不怕耗。
仪贞饮了两口,实在夸不出个好来,咂咂嘴,另起个话头:“来时我瞧见管家娘子带着一行人开大库房去了,可是家里有什么远客要来、抬家具拾掇屋子呢?”
谢昀眼睫微抖了下,据实道:“是宫里赏了许多衣料药材,一时用不到,好生存放起来。”
仪贞“哦”了一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没再问下去。
谢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道:“爹和大哥都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暂且不便告诉你,省得你牵肠挂肚太久,反倒不好——可是我想,此事上头最要紧的,不就是你自个儿怎么想吗?我实在是看不明白了。”
她自己怎么想呢?仪贞说:“甘蔗没有两头甜嘛,凡事只看这人是往宽里想还是往窄里想。在家里何等松泛,又日日都能陪着爹娘,再有不足意就太贪心了。至于宫里那么些人呢,毕竟相伴这么些年,纵分开了,也不能够就半点儿不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