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相隔数月,因为其中意味隽永,仪贞至今犹觉历历在目。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她幼时读的诗,女夫子非要将其解作为妇之道,“幽闲贞静”、“周旋室中”,她深以为不然,囿于年少懵懂,并不知从何辩驳。
即便如今已识情愁,这一段咫尺天涯该如何了结,她依旧才疏学浅,不敢建言。
“大好的光阴,愁云惨淡的像什么样子?”谢昀尚比她洒脱许多,笑着走过花间,驻足在直通园子的石滑梯前:“我既有我的抱负,就该明白,她亦有她的志向。”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仪贞怔忡一时,回过神来,慷慨地一比手:“二哥哥请?”
真是比小时候大方百倍。这石滑梯是爹娘专给她修的,就在她的寝楼旁边。小二公子若想玩一次,怎么不得给妹妹鞍前马后好几日?
如今两人都大了,立业的立业,成家的成家,不过谢昀可不会畏于什么“有辱斯文”,空留遗憾,当即抖抖袍角,盘腿坐下去,转眼一滑到底,得偿所愿地站起身,朗然大笑。
这下轮到仪贞望梯兴叹了——她今儿穿了条松花色绫裙儿,娇嫩得很,一坐准得蹭一片黑…
“立着滑吧,我接得住你。”
咦?仪贞闻声一愣,抬头瞧见皇帝从花园子另一边走了过来,转瞬之间格开谢昀,自己站到滑梯下方。
防备谁呢?嫡亲的兄妹,又不是不知礼,该避嫌的自会避嫌,用得着他紧赶慢赶来严防死守么?
谢昀腹诽个没完,抱臂退到一边去,懒得看他那傻妹妹穿花度柳飞如箭地扎进小白脸子怀里。
他难以抑制地有几分怅然,是替谢蒙蒙怅然。
谢蒙蒙毫无自觉,正拉着皇帝问长问短:“是爹爹他们奉陪不周,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皇帝说没有的事,笑道:“绝缨居士不知从何处淘来两瓶难得的酒,特意登门共享,这样的朋友值得相交。咱们不能错过了,理应同饮一杯才是。”
岳白术生性放诞,做得出以酒会友、不请自来的事儿。然则自他往江右办过皇差后,有了官身,再这么在国公府来去自如,难免惹皇帝的眼。
谢昀心知肚明,但凡外戚,面前仅有敬小慎微和飞扬跋扈两条路,没有中庸之道。将军府改作了国公府,又容许他这次子在兵武学堂著书练兵、已然是额外的恩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