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结于心一阵,连小日子都难挨起来,从腰背到两腿都像遭了酷刑,不是自己的一般。偏又值暑日,贪凉不成,不贪凉亦不成,撺掇完慧慧珊珊,又去烦缠甘棠蒲桃,哪儿还能伺候皇帝?
皇帝不忙与她理论,伸手搭了一把她的脉象,左手寸、关调和,尺脉凝涩,确实主血虚血淤。这才道:“我不缺伺候的人。”所以不要假借旁人来疏远他、企图摆脱他。
仪贞一听既知他的话外之音,扬唇说:“是我放心不下你,请两位婕妤代我几日,”抬眉朝他一乜,“实在没有旁的心思了。”
这话说得暧昧,欲盖弥彰地撇清自己保媒拉纤的嫌疑,正是怕皇帝又往最坏处想。
见面三分情。苏、武两位婕妤入宫的年头不算短了,可与皇帝却是鲜有真正的交流,又摊上个扯后腿的娘家……
话本子里倒有帝王钟情一人、遣散六宫的事,可惜那都是写书人的一厢情愿,根本不切实际:世俗成见甚至可以倒逼至尊,何况区区女子?
妃嫔们没有和离的说法,出宫即是被废黜,外头的闲言碎语还在其次,娘家人的失望、弃嫌乃至怨恨,才最叫人立锥无地。
既然终身已无从更改,唯愿这些朝夕相对不是徒劳,真有变成意外那一日时,至少能够在风雨飘摇里、保全她们一条性命。
皇帝洞悉了仪贞的用意,纵不明言,紧绷的那根弦毕竟略微松了些,依旧寂寂无声——是得容下那二人,哪怕她们确实放肆无礼,他与她不能再被离间了。
第100章 一〇〇
正如腕骨上那一点轻微的撕裂伤飞速复原一样, 皇帝与仪贞之间小小隔膜已荡然无存,甚至与两位婕妤的相处时,亦日渐融洽起来。
最后一回拆下棉纱, 此后不必再换药了, 连仪贞瞧着都替他松快两分:“阿弥陀佛, 这么热的天, 我真怕生痱子了。”
高院使因说, 涂抹的药膏里几味药材兼有清热解毒功效, 原不必担心。
仪贞忙赞他想得周到, 道过辛劳,又令慧慧领着两个宫人, 捧来一架黄花梨天平架赠予院使——老先生别无雅好, 终日不离手的不是医典药材,就是碾子戥子,这架极尽精密的天平架, 最能投其所好。
高院使果然喜笑颜开,略作推辞后便恭敬不如从命捧在怀里, 千恩万谢尚意犹未尽地却行退下了
送走太医, 苏婕妤与武婕妤也算功成,一齐起身行礼告退。
皇帝满心畅泰,点头允了,又说:“这些天你们也劳心劳力了,回去歇着吧。”想一想, 偏首问孙锦舟:“昨日婕妤说甜的那种瓜还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