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快替我瞧瞧。”茶才刚奉上,谱子也跟着凑上来了。仪贞百思不得其解:“这本曲谱是我特意去文渊阁翻出来的,总不该有错漏吧?怎么吹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皇帝无法,接过来一瞧,惊悉她适才吹的居然是《菩萨蛮》。
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
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
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这一曲回文得有趣,眼下应时应景,只不应吹笛人的心。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许是方才吹奏得辛苦,她这会儿正拿银镶白玉柄果叉子叉西瓜来解渴。
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仪贞连忙把剩下小半口西瓜塞进嘴里,一面取过旁边另一支果叉,殷勤地叉块儿果肉递上去。
连叉子都要各使各的,他又怎么教她吹笛呢?
皇帝不知怎的,脸上泛起一片热意来,且把曲谱一搁,黑不提白不提的,转而另起了个话头:“从前的凤印从王遥宅子里抄出来了,朕嫌晦气,索性不要它,另刻了个新的,你收着。”
仪贞受宠若惊,连忙将手在帕子上擦干净了,这才揭开他推来的宝盒:皇后凤印,制与帝同。玉螭虎钮,文曰“皇后之玺”。
无授印不算拜官,何况是方莹润无暇的新印。她喜孜孜地双手捧在怀里,翻过印面一看,却不是这四个字。
“凤仪安贞?这不成我的私印啦…”仪贞咕哝道:“将来传不了后世,岂不是一朝皇后一方印?”
这反应还算是有长进的。皇帝暗暗敁敠,至少考量的是传承后世,没再提让贤贵妃的话了。
他不肯说这是自己特意吩咐下去的,只道:“若将来连这点挑费也捉襟见肘,那皇帝不当也罢。”
真豪阔哉!仪贞抿嘴而笑,听见皇帝又问:“知道‘安贞’二字的出处吗?”
仪贞仔细想了想:“仿佛是《易》里面的话,什么安贞之吉。不过这些卜筮之道,我实在不能略通。”
“《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1”
皇帝娓娓道来:“这是坤卦彖传。坤卦乃乾卦之至,顺承天道,厚德载物,故而取牝马为象,盖因‘天马行空’易,‘行地无疆’难,非顺势应时、披荆斩棘不可得。昔日周文王虽领悟天命,中道未必不曾迷失其志,迷途知返,方有西南得民心、东北失民心之说——武周居西南而殷商居东北嘛。如今沧海桑田,何处为得,何处为失,自该另论。既来之则安之,便是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