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要看看,皇帝能罗织出什么罪状来!
除了澡雪堂及咏絮阁,其他妃嫔那里的风吹草动也不能轻忽。午后,行宫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又往琼芳斋去了。
沐昭昭如今虽不再提防仪贞了,但也没有十分的耐心来敷衍她。替她斟上一杯茶,便道:“难得晴暖,娘娘怎么不去逛逛各处景致,陪我在这儿白坐着?”
仪贞不以为忤,笑说:“一个人闲逛又有什么意思?贵妃若有雅兴,咱们倒可以一道。”
“娘娘抬爱了。”沐昭昭显然把这话当作客套,回上一句后,便垂眸专心品茶。
仪贞正是猜得她不会答应,方才有那么一句相邀的,然而此刻见她果真心如止水,又不由得暗暗惋惜。
对于那些青梅竹马的旧事,皇帝始终是吝于为外人道的。仪贞从前觉得,他与沐昭昭之间应当是两情相悦,碍于王遥这个心腹大患未除,不能太露钟情,使得深爱之人成为众矢之的。
可事到如今,仪贞不得不认为,皇帝恐怕在单相思。
沐昭昭真正爱慕过的人,多半是姚洵。
如若不然,还有什么缘由,令一个妙龄佳人总是衣饰素净呢?
仪贞蹙眉一瞬,旋即又展颜道:“织锦局今年新贡上来的料子里有两种新花样儿,一种湖蓝地落花流水纹的,听说前些天全叫陛下送到一夜明去了,还有一种嫩柳黄地银玉兰的,幸而我预先就招呼过,留了两匹。
“可惜这种俏丽颜色与我确实不相称,想来想去,还是你穿着最好看。贵妃要是不嫌弃,我即刻叫她们搬出来,做件夹的,这时令穿正合适。”
“多谢娘娘想着。”沐昭昭道:“不过我的春衣已经很够穿了,况且新衣虽好,到底不如旧的亲肤,还请娘娘谅解我这一点怪癖吧。”
“常言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在贵妃这儿,倒是反其道而行之了。”仪贞便也不多勉强,笑了笑,又扯起了别的话头。
看来她这不速之客,轻易是不打算挪窝儿了,沐昭昭别无他法,只好听之任之。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待到了天黑下来。沐昭昭的晚膳历来用的清减,常常是一杯茶或者一小碗素汤,配着一两块儿点心足矣,更有时候没甚胃口,不吃也就混过去了。
这会儿因为仪贞在,少不得让芝芝去吩咐厨房生火,正经做些菜肴来。
仪贞听见了,惊异道:“贵妃已然纤袅至此,还要以瘦极为美吗?”她当然明白沐昭昭的不思茶饭并不是为了姿容更出众,然而交浅不宜言深,她还能怎样劝解呢?
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可念想实现之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难道便可以被删繁就简、缩减为无悲无喜的弹指之间吗?
少顷宫人来请她们入席,仪贞同沐昭昭从连廊走过,夜来春尚寒,风露携飞红飘扬而至,仪贞不禁停伫下来,目睹着它们隐入盏盏宫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