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还不错。”亦裕瞥了他一眼,随意地说了一句,这句话若是放在平时,谢问柳必定兴高采烈,但现在却知道亦裕纯粹是安慰他而已。
“不过……”亦裕轻轻拨着饭,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小葱豆腐好吃。”
谢问柳连忙道:“好,我马上就去给你做。”他说着就站起了身。
亦裕微笑了一下,道:“那也不用太急,你明儿做也是一样的……要不以后你就住宫里吧,我让人给弄个磨子去,这样你就不用赶来赶去,做了豆腐就可以直接送御膳房了……反正日子长着呢。”
谢问柳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把这话在脑子过了两遍才明白了亦裕的意思,快乐地差不多要晕过去了,好不容易才把持住,连连应是,他坐下来高高兴兴地拨了一大碗饭。
傍晚时分,谢问柳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出了皇宫。天边火烧云滚,西风一吹,竟然悠悠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谢问柳带着赤朱与众侍卫到一个贵族家去接这位沈先生,当他们看到沈先生人的时候都不禁愣住了。没想到这位号称博学多才的沈先生竟然如此年轻,而且长得风神俊雅,浓浓的书卷味中带着几分秀气。谢问柳没想到是这么一位风神俊朗的人物,不禁心生仰慕之情。他身后还跟了一位面无表情的黑衣家奴,被他这么一衬,这位沈先生更是显得温和亲切,谈吐接物,让人如沐春风。
得月楼是仿金陵的建筑,粉墙绿瓦,黑匾金字,颇有江南大酒楼的气势。一行人上了得月楼,赤朱打听了一下,说是靠窗的厢座已经被人包下了,他与小二嘀咕了几句。那小二见是一群贵客,如何肯怠慢,立即便走入那厢房中,讪笑道:“这位老爷,您能不能给挪个位置,外面的长侍郎老爷想要一个靠窗的位置。”
谢问柳也朗声道:“里头人若是肯让出位置,你们这桌酒席我请了!”
沈先生却连忙制止,温和地道:“位置自然有先来后到的,我们岂可难为别人,我也不喜欢靠窗的位置,太吵,我们就在这儿坐吧!”
谢问柳不由心中暗叹,心想怪不得论语里头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想必君子都是文质彬彬的,这论语倒也不全都是废话,于是笑道:“既然先生随意,那就委屈先生坐这儿了!”
几人坐定之后,谢问柳便淘淘不绝地介绍起美食来。谢问柳知道的大才子就陆展亭这么一位,他极嗜好美食,于是在他的心里早认定才子必定同时也是精通美食的。
“兰都饮食虽然不及中原花式繁多,但也别有风味,尤其是这得月楼做得草原八珍,是用泡发好的发菜,加上新鲜的鸡茸、蛋清、细盐搅匀,摊成圆饼状放蒸笼里用大火蒸熟,改刀后置于盘底,驼掌心、驴冲、驼峰、鹿鞭、猴头蘑切成圆片,牛鞭改成菊花形,分别用纱巾包好,入锅内加鸡汤、盐、葱、姜再配上十年以上的花雕氽透去膻味,捞出沥乾水分。而后将驼掌心、驴冲、鹿鞭、驼峰片按层次整齐地码入碗内,再淋上鸡汤、细盐、陈年花雕、葱、姜上笼蒸透入味,拣去葱、姜、滗出汤汁,扣在发菜饼的上面。再用滗出的汤汁来蒸牛鞭,熟烂入味后点缀在其间,猴头蘑片则是加鸡汤、细盐等调味品在锅内烧至入味,而后勾薄芡,淋明油出锅,围在发菜四周。这道菜滋补为上,先生一定要尝尝。”
谁知道那沈先生似根本不在意,只淡淡地道:“没想到草原也有如此繁复的菜式,只以为草原人性子憨直,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喜欢太过精致的东西!”
谢问柳笑道:“先生过谦了,草原八珍稀罕的是材料,若是论烹饪的手段,这哪里说得可以与中原比,听说中原皇宫里单一道荷花鸡就有三十六道工序!”
那沈先生听了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地笑道:“那吃着多费事!”。
“听说中原四大才子之首的陆展亭个人就极注重饮食,说看一人有无灵气,端看他炒两道菜就知了!”赤朱不由插嘴道,他笑着悄悄捅了一下谢问柳。
沈先生轻笑道:“那岂不是宫里的御厨最有灵气了!”众人一阵哄笑,谢问柳听了心头一阵畅快,对这位沈先生大生知已之感,叹道:“沈先生看似文弱之士,颇有大丈夫之风呢。”
这时小二上来了得月楼最上等的茶,茶沏好后,谢问柳又道:“中原文人爱喝茶,听说越是名士越对茶有讲究,名士僧人间常有斗茶一说,汉人中就有一大文人作诗云:从来名士爱评水,自古山僧爱斗茶。沈先生不妨说说这如何一个讲究法,这茶又是如何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