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谢问柳成了所有贵族巴结的第一对象,每天宴请的函件多如雪花,有的时候去了西家就去不了东家,谢问柳心中一烦,索性对外称病不出。他其实也确实有心病,他到现在才想明白一件事,他没有要亦裕赏赐官职,不见得就能置身是非之外,但多半是再也见不着亦裕了。每次午夜梦回,他都能梦见亦裕穿着那身紫红色的箭装坐在龙椅上,乌黑的头发垂在他的颈间,修长的食指描着茶碗的边沿,轻描淡写地问他,要金子,珠宝还是当官?每次谢问柳都会在睡梦中冲口而道当官,我要当官,我要留在你的身边。
可是醒来,依然是葛尔朗家的房间,外面竹影婆娑,似在摇晃着皎洁月色,掉落一地的白露。谢问柳每每郁闷地长叹一声,翻了一个身继续昏昏沉沉的大睡。
隔了几天,呼科庆来找过他几次,谢问柳见他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才知道他看上了土拔家的小姐,听说他们二公子已经几次邀请谢问柳前去赴宴,便问谢问柳可否带他前往。谢问柳一拍他的肩膀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不如在家设宴邀请土拔家兄妹前来,这样也方便安排他们单独相处。呼科庆听着激动不已,连连称自己去安排,谢问柳转念一想,不要请了西家,不请东家。于是将前阵子来邀请自己的信函翻出来,给所有邀请过他的家族都去了一封邀请函。
葛尔朗家第一次举行这种盛大的宴会,府里上上下下忙了个底朝天,呼科庆特地吩咐将后花园重新装修一新。宴会的那一天,那些豪门贵族的人未到,礼物却挤满了谢问柳的屋子,均是些极其名贵的非凡之物,更甚者有人在送来的珠宝匣中夹层里放了大额的银票。谢问柳最近一段时间的耳薰目染,知道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虽然爱财,但也知道这种钱万万拿不得,若是收了,必定后患无穷。
春季开游园会,是最近才从南国传来在北国流行起来的,还保留着大量北国的特色。没有牡丹菊黄,桃园竹林,北国腊梅花期长,因此园内处处梅花开。若有风吹过,便会飘落几朵昨夜的春雪,有时伴着梅花四处飘扬,乍一眼看上去,都洁白无瑕,却有暗香浮动,让人疑是落了一地的香雪。
花树下烤架上是鲜牛羊仔肉,在火光上滋滋流着香油,飘出的肉香与台上的酒香,园内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人未到便已经觉得喧闹无比。
不一刻,葛尔朗家车水马龙,来的都是豪门贵族家的继承人,谢问柳与呼科庆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倒是让来人都受宠若惊了一番。不过让呼科庆和谢问柳始料未及,来宾中还有大量的女子。北国女子素来野性,好奇新冒出来的英雄,自然要抢着第一时间打量一番,于是与家兄么弟一起来做客也就不稀奇了。她们见谢问柳只不过是一个样貌老实,略为清秀的长相,远非她们心目中身材魁梧,威猛的好汉,不禁都有一些失望。
谢问柳安排来宾坐定之后,先取过酒饮了一碗以示欢迎。北国人最喜豪爽,见他一番痛饮,纷纷叫好,女子心中也对他略略改观几分,却不知谢问柳其实是想要行酒壮胆。
谢问柳一碗饮尽之后,只觉得腹中一热,借着酒胆一拍桌子沉脸道:“我谢问柳将众位请来,是诚心跟各位交朋友,若是合得来,以后便是兄弟,可惜我在众位心中始终是一名磨豆腐的小子对吗?”
众人吃了一惊,不晓得谢问柳这通无名之火从何而来,纷纷道绝无此事,所谓英雄不问出身,他们又怎么会如此狭隘。谢问柳挥了一下手,家丁们抬着一供桌放在了中间。众人张口结舌看着堆在上面的各式名贵事物,有眼尖的都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贺礼。
“若各位诚心与在下为友,今天我一不做寿,二不办喜丧,各位为何都送来如此大礼,知道在下穷,是想接济我吗?”
众人尴尬无比,纷纷道绝无此事。谢问柳本以为多半要得罪这些贵族,但没想到自己一番吆喝,居然将他们都镇住了。他自然知道打铁趁热,拿着酒碗走到场中道:“我是一片诚心与各位结交,若是今天收了各位的礼,倒是显得我谢问柳是为了这些阿堵物才与各位在一起,那是对各位兄弟的一种侮辱。我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叫作礼轻情义重……”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土拔家的小姐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于是走过去笑道:“小姐,你的糖葫芦能送我吗?”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土拔小姐身上,那女子连忙红着脸将糖葫芦塞到谢问柳的手中。谢问柳晃了一下手中的糖葫芦道:“这糖葫芦算是大家合送在下的礼物,至于桌上的礼物在下也当作收下了,不过谢某只是葛尔朗老爷的义子,无官无职,无以为报,只好将这些礼物再分送给各位。请大家各取一物,算作在下诚心结交各位的一份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