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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秀痛得咬牙强忍,又羞又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由着旁人将自己搀扶回去,心中早已默默将这一笔账记下,只待来日寻了机会再生偿付。

周元笙听了彩鸳转述,手执团扇掩口笑了几笑,暂撩开手不提。到了午后,却又携一众人去了东院,借口去看看福哥儿。任云雁听见她声势浩大的前来,只以为是要借兰秀的事发难,正预备下一幅迎战的姿态。

谁料周元笙见了她,便做出一副殷殷劝慰,恨铁不成钢的态势,“你呀,究竟还是年轻,又正当王爷厚爱,一时气性收不住也是难免,不比我近来清净惯了,早被磨得没了棱角。只是你生气拿人煞性子,却不该寻她的不是。她如今正是王爷跟前的红人,阖府上下都看在眼里的。况且你这么一闹,难保男人家不觉得她更可怜可疼,倒把你看成是那等悍妒之人,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若不是亲耳聆听,任云雁几乎难以想象,周元笙会老气横秋的对自己说上这一番话,不禁横眉冷对道,“王妃真是贤良人,我可做不来,是怎样就是怎样,王府的规矩错不得。王爷一向英明睿智,我再不信会被她的小伎俩蒙骗。”

周元笙长长一叹,摇首道,“你便是不懂男人……”欲说还休了一道,方又无力摊手起来,“我不过是白劝你一句,你如此身份当真不必和她置气。她日后也不过是玉眉一样的人罢了。”

待要离去时,才又忽然闲闲笑道,“我才刚说错了,那兰秀可不比玉眉,她原本比玉眉要鲜亮动人的多。”

话已至此便不复多言,打听了李锡琮归来,周元笙便踱步去了外书房。甫一进去,果然见他擎着一封信笺,朝自己扬了扬。她接过来看时,却是周家三郎,目下已转入翰林院任编修的周仲莘亲笔,内容倒也无甚出奇,不过是今上和首辅业已将藩王遣子入京的时间敲定,因念李锡琮长子年幼,遂将大郎入京时间再行宽限。

周元笙看罢,随手将那信点火焚尽,环顾四下,含笑道,“今儿可算清净了,你又能在这方寸天地里,做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说些法不传六耳的话。”

李锡琮一把将她拉过身畔,看了良久,忽地拱手笑道,“还须仰仗娘子智计无双,为夫在此谢过了。”笑罢,又问道,“不是只想看戏,怎么又肯亲身上阵演绎了?”

周元笙扑地一笑,持了扇子半遮了脸,摆首道,“闲着也是闲着,怪闷的,演着玩玩也好。”

李锡琮笑而不语,便只盯着她着意打量。周元笙被他看得浑身发热,忙打岔道,“我正要问你,可有棒疮药?”李锡琮摇头不解道,“棒疮药医官那里自然有,怎么想起问我要?”

周元笙一脸狭促的道,“你赐下的原本治伤更快些啊。”见他蹙眉不满,忙转口笑道,“你从前不是没少挨打,我才问你有没有存货罢了。”

李锡琮哑然失笑,半晌好气又好笑道,“你竟还想着这回事。可惜天下间能打我的那个人,已然不在了。我便无须再备着那些金疮药。”

周元笙适才不过随意调笑,细想这话也觉得有些失言,不禁垂目点了点头,半晌再抬首,却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低声问道,“阿笙,你心里又在同情旁人了,是不是?”

周元笙蓦然被他点明心事,先是一愣,不得已承认道,“我知道不应该的,只是那兰秀原本也该是个聪慧伶俐的姑娘,好端端的谁愿意来此处充当细作,想来定是有家人或是极重要的人被太后拿捏在手里,不得以才为之。这样想想,虽然可恨,却也是个极可怜之人。”

李锡琮认真听完她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便换了一副声气认真答道,“阿笙,这天下间无人不可怜,皆因身不由己。可是敌我分明,道不同不相与谋。你的仁善不该留给你的敌人,否则便是对你的朋友你的亲人残忍。”

周元笙神色倏忽一震,略作思想便缓缓颔首道,“你说的很是,我明白了。”相顾片刻,她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含笑问道,“你今日还没去看过福哥儿罢?”

李锡琮淡淡一笑,伸臂将她紧紧环住,摇头道,“没有,我今日哪里也不想去,就只想和你在此处说一会话。”

周元笙不禁挪揄道,“是说一会儿话就完么?你哪一次不食言,这话还是不说的好。”这一会功夫只觉得他的手愈发不老实,索性望着他,清楚言道,“你方才说得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还不是一筹莫展,你不想去看你的儿子,是因为你心里难过,你知道多看一次便会心生出更多欢喜,临别那一日就会更加心痛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