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琮笑容一滞,半晌才苦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便是轻叹了一声,“你非要这么一针见血,说得人哑口无言。”
可她自己并不觉得痛快,他黯然的神情落在她眼里,只让她心口一阵发紧。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腰身,贴近他的胸膛,柔声道,“对不住,我便是有些管不住我的嘴。”
她面带愧色,眼中泛着深切的关爱,李锡琮竟觉得鼻中微酸,将她再度抱紧,低低道,“无妨,我也管不住我的心,我想要它变得像石头一样硬,奈何它终究也只是一团血肉。”
周元笙心中一动,将脸深深贴在他的肩头,尚自回味着他方才言语,却觉得他一双手在身上游移不已,渐渐撩开衣衫探向她的肌肤,不免浑身一颤,笑着喝斥道,“你哪里是管不住你的心,分明是管不住你的手。”
话音才落,衣衫却已被他撩开,她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耳畔是他欢喜急切的笑语,“有美当前哪里顾得上那些。阿笙,我已想了好久,忍了好久了。”
☆、第75章 天意难违
咸熙五年秋,朝廷调派广威将军殷正、都指挥佥事丰泰前往北平,分任北平布政使、北平都指挥同知,一并前来的还有从禁宫内苑精选出的保姆内臣侍卫近百人,特为迎宁王长子入宫伴太后驾。
午后秋蝉鼓噪,尚不及夏虫扰人清梦,西风夹带着莲子初成的清香漫入房闱。房内女主人挥手命侍奉诸人退去,亲自为身着亲王公服的夫君宽衣除带。
玉銙触手温凉,好似不曾沾染上主人的体温,周元笙摘下来略略把玩一刻,终是开言发问道,“殷正、丰泰二人是去了营中拜见?可有流露什么言语?”
銙带既除,李锡琮垂下双臂,容色甚为平静,道,“他二人不过是先遣军,其后朝廷还要再派人马屯边,戍临清、山海关一带。其人数不下六万,加之北平都指挥司所辖兵马,总数已近十五万。”
周元笙蹙了蹙眉,不由低声问道,“内中可有你的人?”李锡琮唇角漫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颔首道,“有。”见周元笙微微舒了口气,又接着道,“然而兵力尚且悬殊,除非半数人马倒戈相向。”
周元笙心中一凛,容色却未显,“那么今番前来这二人,当真是死忠朝廷一派?”
李锡琮终是笑了笑,摆手道,“眼下不好定论,就如同那位任指挥使,不过是风往哪个方向吹,其人便朝哪个方向倒罢了。只是这二人自然有比任云从更忠心朝廷的理由,也有更须忌惮我的地方。”摇首淡淡一笑,复道,“好端端的京官做不成,来淌这趟浑水,任谁心里都不自在,何况来的不是蜀地、齐地、云贵,而是此地。”
周元笙想了想,犹是疑惑道,“说起来我便不解,皇上既要削藩,各地藩王中论实力又属你最强,那么为何迟迟不动手,只是增派这些人前来,明摆着是要在你周遭布防,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夜长梦多?”
李锡琮点了点头,道,“道理是如此,只怕他另有想法。一则嗣子尚未入京,他大约觉得少了一层掣肘;二则,却是要感谢一个人,若没有他极力相谏,也不会给我如此多的喘息时间。”
周元笙问道,“这人是谁?”不过顿了顿,便蹙眉道,“该不会又是皇上的宠臣,户部侍郎薛峥罢?”
李锡琮颇为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确是薛峥。他的主张原也有道理,诸王之中先攻弱小,其后再集中兵力以攻强——这话也是我的猜测,他与皇上私下密谈之言究竟细节为何,却是无人知晓了。”
周元笙听罢,叹得一叹,半晌摇首道,“可惜,他太不了解你这个人。不够知己知彼,便是他之失误。”
李锡琮淡笑道,“也不能这么说,皇上和他确然有有恃无恐的地方,手握这个世上我最在意的人,便似捏住了我的咽喉一般,想想看我又能奈何?当真不顾孝义,不顾伦常,如此有违天道,自然也不会多得助益。”
周元笙心中清楚他语中涉及之人是谁,不免关切道,“太嫔的安危,你究竟有多少把握?”
每每问到这个话题,李锡琮皆会默然许久,此番却只是面带隐忧,当即答道,“目下算有六成罢,我定当竭尽全力。”像是宽慰她,实则也许是在宽慰自己,他倏然握紧她的手,微微笑道,“尽人事,赌天命。我和五哥,太后和薛峥,还有你,大家都是在赌,赌这一场天道,究竟会落花落谁家。”
天色渐晚,北平布政司官署中仍有不少官吏未曾下职,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三位长官此刻俱都在正堂叙话。检校等人也不知奉了几道茶,见三人仍是闲坐,说得酣畅,便即躬身退了出来,回身将门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