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老嶓也惊了,跌坐在地上,“人……人呢?”
骂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有人四处张望,可祭坛上哪还有婳娘的身影?有人恍然想起婳娘仰天大喊“天会晴的”,望着自己手上熊熊的火把,吓得手心全是汗:“她是……祭……祭山神了吗?”
“祭……祭山神?”众人如梦初醒,雨林是山神栖息的地方,这里是祭坛,他们在这里唤了半辈子山神,唤来镇上碧空如洗,可向来都是人死后才被选为祭品,婳娘活生生的人……
这是活……活祭了?
一想到活祭,有人吓得腿发软,啊啊呜呜地乱叫,有人在地上乱爬,火把早就散落了一地,被雨水浇熄。胆大的男人围在祭坛边上,却在看到万丈悬崖后吓得直往后缩。
“危险!都别乱跑!”高瞻大喊:“下面是悬崖!是想掉下去吗?!”他只恨没多带些人来,把祭坛牢牢围住,一咬牙抢了身边的火把,跳到石棺上:“全都给我后退!!退到山壁那儿!”
人们本就吓得六神无主,被高瞻一吼更是懵了,你看我我看你,呆呆站着。
高瞻趁机又吼:“愣着干嘛?!都下山!”他手持火把、居高临下,还真把镇上的人镇住了,有人嘀咕着士兵是山神送来的,有人左右张望、慢慢后退,高瞻趁机指挥道:“全部下去!一个接一个排好队!注意脚下!”
其实高瞻心里也发怵,脖子手心都是汗,但他到底是个军人,拼了命也得护着这些人。祭坛上群龙无首,人们被高瞻震住,就缩着头照着做了,像一群败兵慢悠悠往回。
高瞻紧紧盯着队伍,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了才跳下石棺,打量着留在原地的医疗队。他们同样狼狈不堪,边庭把岐羽扛在肩上,紧紧箍着她的腿,岐羽哭得撕心裂肺,不停捶打着边庭的背;孙福运还捏着凤柔的手腕,但两人目光呆滞,没回过神,就连何一明都一脸铁青,眉头紧皱。
高瞻叹了声,拍了拍边庭:“你帮忙照顾一下,等镇上的人都走了你们再走。”
边庭点了点头。
半刻过后,祭坛空了,静悄悄的,孙福运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婆,婆娘……”
凤柔手腕被捏出一道淤青,也跌在地上,茫茫然地东张西望:“人……人呢……”
哪还有人?
除了他们,只有散落的火把、漆黑的石棺、呼啸的风和岐羽渐弱的哭声。岐羽或许是哭累了,只咽咽地啜泣着,边庭轻轻拍着她的背,朝四处望了一圈,山风更急了,阔叶嘶嘶地响。
“走吧,先回去。”
顾长愿望着祭坛边缘,又看着像小动物一样黏着边庭的岐羽,轻轻嗯了声。
六人沉默着往回,无法言喻的沉痛顺着山路蔓延,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没人去擦,只垂头看着脚下。走到岔路口,南蛇藤被风撩起,像惊慌的鸟雀扑扑扇响,顾长愿抬起头看了看,山洞高悬,在草树遮掩下只剩一道狭长的裂缝,像有人?起眼睛盯着他们。
走出雨林,边庭和岐羽、孙福运、凤柔一去了镇上,顾长愿和何一明回到哨所。婳娘坠崖的消息还没传开,哨所一如往常,路灯下挤满了汲暖的飞蛾,士兵在院场扫水,安宁得近乎温柔,天似乎裂了一道口子,隐隐透出白光。
要天晴了吗?顾长愿暗想。
“我去实验室,你呢?”何一明忽然回头。
顾长愿回过神,跟着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漫着刺鼻的药水味,顾长愿深吸了一口,竟久违地觉得安心。兵荒马乱过后,倒是药水味格外亲切。舒砚靠着椅背睡着了,听到动静,涎水哈喇地跳起来:“你们总算回来了,我都快撑不住了。”何一明面无表情,径直走到实验台,顾长愿勉强地笑了下:“辛苦了,快回宿舍睡吧。”
舒砚察觉不对劲,两人的脸色都像泡了福尔马林一样。
“怎么了?”
顾长愿心头一沉:“婳娘死了。”
“啊?!”
“说来话长……”要讲都不知道从何讲起,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看了一部很长很长的电影,只记得结局太过悲伤,想不起开头是哪一幕。
舒砚见两人都不想多说的样子,就没多问:“行吧,实验室交给你们了,我先去休息,食堂给你们留了饭,记得去吃。”
被舒砚一说,顾长愿才觉得饿了,但实在没有胃口,何一明更没有要去吃饭的意思,换了防护服,走到观察箱前:“帮我把它捞起来。”
“哦,好。”顾长愿套上防护手套,用胶布贴紧缝隙,手伸进观察箱。小猴子已经奄奄一息,软趴趴的,像一滩脓液,最先捞起它时要用钢叉防止它乱跑,现在只需要掐住它的脖颈,轻轻一拧就起来了,捧在手上都托着一团凝胶。
何一明将小猴子放在解剖台上,打开手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