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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消愁一惊,“你要——要做什么?”

“我本不想和你说的,却又撇不下我们多年的情分,我从来不曾把你当做下人,可是从今以后,却注定是天涯漂泊,再难相见了。”

“爷!”消愁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你要走?离开潋滟园……离开涟贝勒……不,你不能离开,你跑不掉的!”

“消愁,我累了,真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不想,也不能放手。”希容笑了,婉约动人,“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你取名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与尔同消万古愁’。”

“是啊……那时我们都还小,并不知道有些愁,是即便万古千秋,都是消弭不掉的。”希容起身,再次环顾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没有留恋了,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个值得带走——他的怀里,只揣着当日摔破了的那展鼻烟壶,“所以我现在,要跳离这个红尘是非地,你也快走罢,载涟发现我失踪,绝不会善罢甘休。”

消愁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一行滚烫的泪水却淌了下来,神色一片凄楚。希容也自心酸,摸摸他的头:“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缘起缘灭就是这样,何必庸人自扰?”

“爷,我最后求您一句——别走,成吗?”

希容停下动作,摇摇头,竟自顾自地去了。

“您能肯定他一定会来吗?”消愁大声地问道。

希容转身,表情模糊在逆光中:“他不来,我等到他来——我信他。”

“阿宸?怎么了?”王五在马上一拉缰绳,与落后的阿宸并驾齐驱,“现在京中风声鹤匿,大家都决定南下革命,这不一向是你的心愿吗?怎么这副模样?你不想去吗?”

“不!”阿宸一凛,他在忧郁什么?他不可能放下一切和希容遁世逍遥,更加不可能带着希容参加革命——他们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个体,不该有任何的交流!希容太真太纯太痴心,这样的感情,他恐惧……这是一种空灵的束缚,却足以令他透不过气来。离开他,对二人都好,不要怨我,希容……我有我自己的使命。

他不再迟疑忧郁,一夹马肚,象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第10章

落日黄沙,这是多少男儿都会黯然泪下的悲壮景观,希容拍拍马背,远僚天际那一抹血红——还,没来呢?好慢哪……他突地笑出声来,从以前起,他就总是这么拖拖拉拉,以后和他在一起了,断不许他这样懒散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希容几乎是兴奋地跳了起来,来了,他来了,他是不会失约的……可是当那被马蹄扬起的黄色烟尘渐渐落下,他上扬的嘴角凝铸了,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载涟端坐在马上,坚毅的唇线紧紧地抿着。身后赫然跟着索尔泰,以及,消愁。

希容的脑子混沌了好久,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哈哈哈——消愁?我明白了!什么‘与尔同消万古愁’!这十年来,你消的竟是他的愁!”难怪他每一个风吹草动,载涟都能洞察先机,原来如此!他把一个间谍当作至交心腹,苦苦相信了十年!

“不要怪我,是你的错!我劝过你的,不要和那个革命党在一起,他会毁了你的!你为他放弃了一切那么他呢?他有来赴约吗?”消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涟贝勒才是大清的救星,而不是那些自以为是的革命党!”

希容仍是狂笑着:是啊,每一个人,都是胸有大志,都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只有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只有他是他们之间不和谐的污点!他不想理会社么军国大事,中华兴亡,只知道,自己想求一个微末的幸福而已!可是为什么每一个他深深信任的人,总是在最后无情地背叛他,从爹到消愁再到……阿宸,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不管他付出了多少换来的总是一场毁天灭地的背叛!

载涟一语不发,催马前行数步,深深地望住了他。

对峙。是的,对峙。

他耗尽心力,换来的,只是他的背叛。他的眼中,竟从来没有他。

早该知道,却偏偏自做多情自以为是自我陶醉自作自受!

慢慢地从衣襟里掏出一只手枪,瞄准了希容的头部。

“贝勒爷!”消愁大惊,他没想到载涟真的要杀希容,他深爱着他啊!除了希容,这是一个几乎人所共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