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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新觉罗。载涟,决不容许叛徒的存在。”载涟一字一句地平稳说着,只有索尔泰看见载涟眼角愤恨的泪光。

“砰——”的一声,子弹打在希容的左脚边,激起一道飞扬的尘土。“你说啊!唐希容!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我什么都给了你,却换来一个彻底的背叛!——你还我,把我的心,还我,是你偷走了它,又狠狠地踩碎……”载涟在马背上泪水纵横,愤怒地咆哮——这是他生平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的失态。

索尔泰和消愁纷纷扭过头去,掩住自己口唇,生怕自己的呜咽声会从指缝中泄露而出——那样一个天之骄子绝世枭雄,竟然在这里,为了一个少年,泣不成声!

希容呆住,他逐爱半生,徒惹情伤,却独独不肯相信身边的人也有真心。双眼中渐渐流出酸涩的液体——那是泪吗?不知道——只是心里,好疼好疼……

罢了!他颓然一叹,爱了就是爱了 ,无可挽回。

他又看了一眼落日晚霞,轻轻一笑:“阿宸,两个时辰已过,我总算不曾负你。”

早该失望,却自欺欺人地憧憬什么幸福生活——你若无心,当初又为何那般待我?

你当我毫无察觉么?当你听说能释放王五之时,你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只是自己太恬不知耻,一再强求着不属于自己的的幸福,一心以为,你对我,还有那样一丝的真情。

希容,你扪心自问——你这样的人,配得到幸福吗?配吗!?

心都死了,还在等着肉体的油尽灯枯,行尸走肉般活着,终究无趣。

他寻寻觅觅痴痴缠缠,终究得到了什么?那一份曾经是他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得到的爱,现在想来,竟是如同镜花水月般可笑。

希容缓缓跪在载涟的马前:“载涟,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就拿它来偿还,好吗?”

“你当我不敢吗?”载涟恨极气极,再次将枪口对准了希容,只是那抵着扳机的手指,无可避免地颤抖着。好恨啊!为什么受到这样的对待他依然不能狠心报复?!——那毕竟是他用灵魂爱过的人啊,他怎么能将子弹射进他的胸膛,再任由鲜血一遍又一遍将那深深的悔恨与爱恋烙进心底!

枪声终于响彻云霄,划破寂寥的空气,每一个人都呆住了。载涟从马上滚落下来,跌跌撞撞地上前搂住他绵软的身体:“希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疯子!疯子!”

希容在他怀里虚弱地笑着,一口一口呕出凄绝的暗红——又是一个骂他疯子的人呢……难道他真的疯魔了吗?

可不是?只有疯子才一生耽于情爱不可自拔;只有疯子才象精卫填海般追求那样虚无飘渺的感情,直至魂飞魄散——是呵,疯子……

何必如此伤心呢?载涟,我知道你狠不下心来——或许在离家之时,就有了这样的预感,否则,又怎会将你上回送我防身的手枪随身带着——该我欠你的,就让我自我了断来偿还,够了吗?

载涟泣不成声——他不该逼他的是他将他送上了黄泉不归路啊!“希容……你欠我的怎能如此轻易就一笔勾销?我带你回去,你欠我生生世世……”他拦腰将希容抱起,从衣襟里,滚出一个精巧的鼻烟壶,落在了黄沙之上。

希容挣扎起来,又是一大片的鲜血从心口涌出,他用力地扳住载涟的手臂,竭力指向那个方向,——然而他只能哆嗦着,说不出只言片语,颤抖着的手指,在力竭之后,终于无力地摔下。

载涟一愣,终于慢慢将脸颊贴上他已经冰冷的容颜,他的泪混着他的,汇在一处。

希容……

脉脉黄沙之上,空无一人——他终于放不下他,去而复返。师父在那时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悲悯,可是他还是回来了,只因心里翻涌着的愧疚情思。

阿宸下了马,鸦雀无声的寂静,希容走了吗?直觉地否定这个答案,阿宸在转身的一刹那看见了黄沙之上那一闪而过的兰色光芒。他冲上前扒开覆盖着的薄沙,眼前赫然出现那个在他一怒之下被他亲手捏的粉碎的鼻烟壶,如今已被一块一块细细地拼好,牢牢地粘着,躺在那里,静静地流转着一层哀伤的光华。

鼻烟壶下面,是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褐色污渍。阿宸呆住了,面无人色地怔了许久,终于象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重重地伏下身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