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宸胸口一窒,却是百味陈杂,说不清道不明,只能撇过头:“你到底想怎样?我和你已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不是理由!”希容板正他的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能力颠覆这一切也有能力修复这一切!”
“什么——?”
“我们逃走吧,把这些烂摊子都丢下,我上回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这个国家怎么样我们干吗要去理会?!”希容终于鼓起勇气缆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阿宸张大了嘴巴,直觉地想抽回手:太可怕了,这样直白的感情,不,他和希容怎么能……
希容却牢牢地地握着他的手,神色一片认真:“你所有的同伴都在我手里,你已经没有了飞翔的羽翼,还能做什么大事完成什么理想?我耗尽心力不惜博得天下骂名,就是想让你回到从前——没有什么革命动乱,救国救民,你心里,只要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阿宸的心里剧烈地颤栗了一下,不由地喃喃开口:“天啊……你疯了,真的疯了……”就为了这个理由他闹的整个北京城人心惶惶草木皆兵!什么样的感情才能掀起这样的惊涛骇浪?以往活在他的记忆里的那个清新平和的唐希容,莫非只是一个幻影吗?!
“不,我没有疯,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信念,只是我的信念正好是你罢了。”希容含着热泪看着他,如水的目光漾过他的周身,“我爱你,从开始到现在。”
不要……阿宸心乱如麻,只想冷静地思考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希容对他的感情,已经变质?
希容倾身,柔软的嘴唇碰着他的,那样地触动彼此的灵魂:“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什么大清什么乱党什么战争都不去管了,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去!”
好烫,一种痛苦地近乎麻木的快感,传遍四肢百骸,他沉沦于此,却又不由自主地想逃离。他垂下眼睑,掩住一双光华流转的双眸:“我似乎……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无法拒绝,还是不能拒绝?师父他们,是一定要救的,即使千难万阻,即使——要违心而论。
“真的么真的么?”希容欣喜地扑进他怀里,“你真的答应离开这里不再管那些世俗之事?”
阿宸没有回拥他,只是缓缓地闭上眼:“可是我放不下师父,还有我那些同伴,见不到他们平安无事,你叫我如何心安理得地离开?”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就是将师父等人救出生天。
“这也不难,只是——”希容咬住下唇,一脸娇憨地回望他,“你若是见他们没事心又野了,再次抛下我不管不顾却又如何?我不是枉做小人,白费这半世心机?”
阿宸心里一痛,几乎要滴下泪来:希容,你说你的信念是我的爱,为了它,你不惜让生灵涂炭,血流漂橹——那么我呢?你能知道我的信念又是什么吗?毕生之年,我只愿驱逐达虏,恢复中华……我同样也愿意为他耗尽心力啊!
“怎么了?我不过是说说,你答应的事再不食言的——我还不了解么?”希容还沉浸在如愿以偿的喜悦中,“我将钥匙给你,等一会子我会借故调离大部分的守军,两个时辰后在城郊落日坪会合。”
“这么快?”他有些吃惊。
快?怎么还快呢?他恨不能现在就了断这一切,从此快乐逍遥。难道阿宸竟然不是这么想的吗?
一句古词突如其来地跃上心头:愿我心,换你心,定不负相思意。阿宸,我也好想同你换一颗心肝,看看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我对你那般情义。
百转千回,满心思绪终究不能出口,罢了,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有什么情分不能天长地久求一个圆满?
是啊,一辈子……
“载涟不是傻瓜,他不会让人耍弄而一无所知,这事当然是刻不容缓,总之你将他们救出安顿好之后,立刻到落日坪来!”将心中早已经拟订的计划和盘托出,希容眼中有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阿宸神色复杂地接过那犹如千斤重的钥匙,一时间,竟有那一瞬的懊悔。
“爷。”消愁垂手立在希容身边。
他转过身,已经换下一身华服的他更显脱俗。“消愁……我现在,真的有种洗净铅华再世为人的感觉呢——”他自嘲地一笑:“可笑吗?十载黄粱梦,到现在,才有了清醒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