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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宸心中又妒又狠又怨又怒,各种情绪交相混杂,在他的脑子中渐渐发酵——连平日里他最最心疼的梨花带雨般的无助表情都让他联想到他在载涟的身下是多么的婉转柔媚,媚态横生。“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唐希容我和你有什么交情什么名分,要到了一起出逃的地步?!你说啊!”

什么交情什么名分?希容脚一软,顿时跌在床上——原来如此!

一直都是他在自做多情,阿宸对于他,从来就只是朋友之情兄弟之义。现在的愤怒也只是因为他对他的鄙视与轻贱,仅此而已。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希容的表情在阴暗中,难以看的真切,但是微微颤抖的语调却泄露了他的心被伤的有多么残忍!

阿宸呼吸一窒,不禁有些悔恨,却又拉不下脸,加之着实不能原谅他与载涟之事,当下一语不发,转身就欲推门而去——他没错,是的,他没错!错的是他唐希容!他一片真心待他,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可笑的谎言,所谓的知心挚爱其实是那样的不堪。他都不知道他究竟哪句真哪句假了!

算了吧,他还能强求什么?!现在的他有更加重要更加急切的事要做,万千黎民还等着他们前仆后继完成那个惊天动地的革命——这才是他的目的不是吗?纵是缘尽于此也都是天命所为,无可奈何了。

“站住!”

没有回应,他打开门,决绝地迈出了第一个脚步,而后,愣住了,足足僵化了一刻钟,才缓缓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希容,眼里,竟是一片不曾相识的陌生:“……你是什么意思?”

“我早该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妥协的,是我傻,还想着有没奇迹,让你我还能回头……”希容扬起头,蝶翼般的睫毛上,闪动着一星半点的水光。

“放了他们。”阿宸分分明明地看清楚了,却只能哑着声音说出这一句话。——悦福楼的大门已经被层层封锁,在内的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正惊恐不已地抬头看着他。

心好痛……阿宸,你会恨我的吧?可是失去你,我会更加痛苦。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鄙视我拒绝我,只有你,不行。

全天下,只有你不行!我付出的感情,你要负责,你必须负责!

我宁愿折服在你的憎恨之下,也不要你就此离我而去。

“你忘了我把你们请过来的目的吗?我想看点新鲜的小把戏,你耍给我看看。”希容轻佻地笑起来,现在的他,又恢复成从前迎来送往毫无真心的纨绔子弟,“怎么?你不会么?你平常在大街上给那些老爷小姐们都是这么表演的吗?”

阿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挺直了腰板:“不。我不给你这种满州人的走狗当乐子耍。绝不。”

“是吗?”希容面无表情地站起,你没有资格鄙视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我要折下你的自傲,让你生生世世,记忆里,都永远只有我。

不管是爱,还是恨。

总好过就此陌路。

希容拍了拍手,林班主突然被身后压着他的侍卫用力一推,无措地跌坐在地,他惊慌地看着阿宸,显然还不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宸,今日,我是你的观众,唯一的一个——你可得好好的表演,叫我开心才好。”

“不!”阿宸的眼神更冷了,“我不会受你威胁。”

轻轻一叹,“这样啊?那我就动手了。”

阿宸的双手渐渐攥紧,双目赤红——他要对他动手?他真的,错看他了!他是决不会屈服的!但是,底下却忽然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叫。他的脸色变了,迅速转身,五指不由地扣紧了眼前的栏杆:班主被死命地压住,几个孔武有力的清兵正对他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阿宸的脸上不为所动,心中却是如刀绞一般疼痛,那每一下打在皮肉上的闷响都使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抽搐着。一个六十好几的暮年老者,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对他下手的!

希容又使了个眼色,又一个人被推倒,毒打更甚。

“够了!!——”他暴喝一声,面对的,依然是希容温柔美艳的笑颜。他却仿佛打了个哆嗦——他赢了,他有权有钱,他拿什么和他斗?早该知道的,他和他之间,何止是天差地别!

带伤的师弟勉强敲起了锣鼓,喧天的鼓乐中,却一点人声也无,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一场屈辱的表演。

阿宸翻身跃下二楼,对着一块大青石,奋力一击,出手如电,刹那间石板就碎成两半,然而伴随着那沉闷的巨响的,是他拳头上迸出的点点猩红。众人齐齐惊呼,谁见过这样不要命地硬碰硬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