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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的眼神。”载涟心里一动,突然停止了动作,从上衣里迅速地摸出一把手枪,也不瞄准,就对着面前的墙壁开了三枪。

“砰砰砰。”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希容却已经吓的形神俱灭,一下子跌落在地上,唇边嘴角还沾着绵延的白色体液,说不出情色动人。

载涟冷笑了一声,从容掩好下体,执枪慢慢地蹲在他的面前,对上他已经没了焦距的双眼:“你不要怕啊……我只是想试试这把法兰西进口的火枪,威力究竟如何罢了。”灼热的枪管滑过他白腻的脸颊,那一星的炽烫,却让他连灵魂都深深颤抖:阿宸,阿宸……

“我把它送给你,你说好不好?现在乱党横行,就当多个防身的工具。”爱怜地轻拂他如云秀发,载涟带起一抹讥诮,他的目的已经达成,这比当面杀了那个男人更能令希容死心。放了那个男人,他应该会后悔吧,可是现在的他只想着,怎样才能将希容的心毫无保留地剥离那个男人,他不要用一个无足轻重的死亡换来希容对他一辈子的怨恨。

希容,除了我的怀抱,你势必无处可去。

载涟起身,满意着自己的震慑效果,在深深地凝视了那面墙上的三个弹孔之后,终于转身离去。

希容呆坐着,好半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向内室踉跄爬去:“阿宸,你没事吧?”

凌乱的床塌之上,空空如也,一旁洞开的窗子呼呼地灌进哀愁的秋风。

阿宸,走了……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心目中的翩翩公子至交好友原来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男娼——他还能不走吗?希容抚摩着温热的被褥,泪流满面:怎会如此——重逢之后,竟是如此的决裂!

他的极乐净土,在瞬间崩塌了。

他在一刹那间,了悟了载涟的阴谋:他什么都知道!只有自己傻傻地以为能保住阿宸的性命而曲意奉承。他已经剥夺了他所有的自尊廉耻,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小小的真情都不让他拥有?

不,不,阿宸……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我的,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轻视我惟独你不行!

他们的鄙夷我只会嗤之以鼻,但是你的轻视却足以让我痛彻心扉!

因为只有对你,我付出了真心啊。

第8章

又是一个阴蒙蒙的天气,阿宸沉默地将劈好的柴一一垛好。好恼人的天!他怨怼地抬眼瞪向空中,心中的烦郁挥之不去……脚下用力,他狠狠地踢散了身边的柴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个那样单纯善良心无城府的人,内里竟然如此不堪!之前的所有情景都是他一个人无聊荒诞的幻想吗?他万万没有想到,心中圣洁无暇的希容竟然……心里一痛,阿宸暗骂自己:不是决定不再想这事了吗?!为什么总是藏在心底抛不开放不下?!

“阿宸,你过来,看看谁来了!”领班在大杂院中大声呼道。

“哎,”阿宸应了一声,并不意外地见到了那个依然硬挺的男人 :“师父!”

男人以眼神示意他少安毋躁,笑着对身边的领班道:“老林,咱们十数年的街坊了,我在东洋那几年又烦你照顾阿宸了,这份情我王五不知怎么报答你!”

“小五!你说这话还把我当兄弟么?”林领班呵呵直笑,“阿宸这孩子心忒实,这些年也帮我不少忙,有啥好道谢的!”

阿宸知道林领班和自己这般江湖卖艺的兄弟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与师父,自己还有小凤仙他们绝不是一种人,当下明白师父并不想将他们卷进是非,也跟着客套了几句。刚进屋,王五就收了嬉笑之色:“你没事吧?这些天风声紧的很。我这会才得空来看看你。”

阿宸摇摇头:“我没事……只是那些同伴……”

“全都死了,无一生还。”王五不禁咬牙切齿起来,“现在载沣载涟又查封了同盟会的几个报社,整个京城草木皆兵。在北京举事,我看实在不易,依着孙先生的看法,还是在南方起义胜算大些。”

阿宸热血沸腾起来,暂时忘记了那些不快:“真的么?我也想南下尽点力!”

“你乖乖养伤吧。这回没事算你命大,幸好动手的时候,他们一直没有看清你的面目,如今藏身于这卖艺班里也算安稳,再等等,不怕没有出力的机会。”王五沉吟半晌,又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成功地杀了刚良,陆军部势必大乱,军队调遣势必滞缓,于革命大大有益——阿宸,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