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成?!天天偷懒还不得被咱们领班打死?再说了,这种地方来假假的住不惯,还不如我们那个大杂院自在!”阿宸想也没想,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希容又是一震,每一个人到这富贵风流乡里都是乐不思蜀留连忘返,哪里有嫌这里“假假”的?不过转念一想,的确啊,这里的迎来送往几时是真心诚意?还不是你欺我瞒虚请假意?碧波千顷人间仙镜说穿了不过是令人有去无回的温柔陷阱罢了!
“对,你说的对。”无心之语,竟让他心思翻涌,只有苦笑道,“若是哪天得空,带我去你们那大杂院玩玩就好了。”
“你说真的啊?”阿宸几乎是跳了起来,“好啊好啊,我带你逛庙会去,吃遍北京城所有的小吃!再去什刹海看拉洋片,再回咱那大杂院吃饭去!”
“算了吧!”希容被他感染,也是一脸欢欣,只是自制的多,“上会和你去逛庙会还不怕?那么热的天,亏你还能为着一个老大爷,来来回回跑个几十圈!”
“那怎么一样?!”阿宸正色道:“那老大爷在那种毒日头下拉车很容易么?亏那些狗官一个不高兴,就说他妨碍官道,将他打个半残,我若是早到了非要救他不可,只是来迟了一步,难道还不该送他上医馆找回他儿子来服侍他?!只可惜这种世道,民不聊生,我若是有了本领,还恨不得救尽天下人呢!”
“每一次说起这个你就一脸愤恨,巴不得要冲进紫禁城找皇上理论去——怕了你,别说还不成?”希容无奈地看着他。
“皇上?皇上才两岁呢!龙椅都要他阿玛扶着坐上去,理论什么?”
“得——你这话在我说就成,若是在外边乱说可是要坏事的。”看他一脸无谓的样子,希容又叹口气,“你听我的还不成,劝你这么多次了,还是不听。”他看过载涟是怎么对待那些革命党的,甚至凡是帮他们说话乃至同情他们的,都要按照同犯论处,若是让他们听得了这些话,阿宸还有命没有?!
阿宸摆摆手:“罢罢罢!不说就是。其实现在满街上都是这么议论的人,朝廷抓的完吗?那些人也就是作作样子,难道还能把所有的百姓都给杀了?!”
希容无语,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腐朽没落的王朝在内忧外患之下已经是名存实亡,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两耳不闻窗边事的几年间,情况,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民心思变,这天下还能坐的稳吗?
消愁适时地走进来,手中托着个嵌金紫檀托盘,上面搁着两个成窑五彩小盖钟。希容勉强一笑:“你尝一下,这可是我好难得才得来的茶叶,用梅花上的溶雪砌成,统共才……”
他说不下去了,消愁也瞪大了眼,看着正说着口渴的阿宸一仰脖子,就这么一口咽下了。
“……味道怎样?”
“好是好。就是淡了些。”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还有么?”
消愁脸都绿了:“统共就这么一小坛的梅雪就这么,这么——”
“他怎么了?”阿宸还不知原因,关心地站起来扶住他,“不会是不舒服吧?快坐下歇歇。”
希容憋住笑,和他在一起,有多少的愁不能散?!“你说的对,这茶淡而无味,还不如和你上街吃去!”说罢竟将自己茶碗里的也一并倒了,起身拉起他,“咱们走罢!”
虽然已过黄昏,空气中却还是带着烈日的余威,蒸炽着每一个人的毛孔。
那二人倒是不知疲倦似的,有精神的很,希容是第一次在街边吃的如此不顾形象,糖葫芦的糖浆腻着唇边一片嫣红,还不餍足地直嚷嚷:“还有么还有么?”
“唐公子,麻烦你注意形象好不好,京城所有的小吃你几乎是吃了个遍,我是真的变不出东西来了。”阿宸愁眉苦脸地夸张一叹。
希容自小出身官宦之家,家逢巨变之后又被载涟收养,平日里为了方便与那些达官显贵公子少爷来往,早养成了斯文知礼,风雅好书的习惯,哪里有今日这般真情流露的情态,纵是知道阿宸在打趣他,也不由地红了一张小脸:“都是你唤我到这市井之地,还有话说?我本来怎会如此?”
阿宸看的心里突的一跳,只觉的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殊不知希容那娇嗔之语乃是平日习惯所致并非有意如此,当下敛了心神,又道:“你既然不愿意到这种市井之地来,我倒有个好主意,包你有的吃有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