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容冷淡地起身:这些事,与他有什么关系?横竖轮不找他死就是了,只是可笑一个跑堂粗使的伙计都开始漫骂朝政同情乱党,这天下还能太平吗?
那边的卖艺团领班赶忙出列,点头哈腰地数:“各位军爷开恩哪,不是我们没脸色不知孝敬,实在是现在糊口不易,看的多给的少,您再不给条活路,咱就真的饿死街头了!”
“你爷爷的!那谁来给爷么活路?!”为首的士兵一把扯出配刀,重重地砍过去,“杀你们爷么还不是象踩死只蚂蚁!”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条手臂伸过,硬生生地格住那锐利的刀锋,鲜红的血迹,顺着青紫的经络,丝丝缕缕地淌落。来人抬头,无惧地看向几个士兵:“各位军爷,应该罢手了吧?”
“你是谁?”那军官看着他平静如初的脸色,心里已经有些发涑,突然又感到手心一沉,握着的钢刀竟然一寸一寸慢慢地被推回自己胸前——眼前这个男子的外家工夫,显然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
那领班连忙喝道:“阿宸,住手!”
那叫阿宸的男人一笑放手,也不抹去臂上蜿蜒的暗红,当下一个抱拳:“各位军爷,小弟多有得罪了!”
领班的赶快又自腰间摸出一点碎银,一脸愁苦地开口道:“孽徒方才多有得罪了。这有些银子,军爷们压压惊吧!不是小的们不想孝敬,实在是生意难做,现在的世道难道军爷不知吗?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几个人交换几个眼神,都知道刚才出手的年轻人不是善与之辈,加上对方话也说的软,自己也不想事情闹大,听说索尔泰大人正在附近执行公务,若是被他看见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当下也不理论,一把抓了钱,又吆喝着恐吓道:“小心些!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希容仍是面无表情地步出茶馆,仿佛这场喧闹不曾发生似的,几个军人又停住了脚步——那里来的一个翩翩公子,带着那样一股子与嘈杂的闹市全然背离的清俊?!
阿宸也呆了一下,看着他信步掠过他的身侧,惊鸿一瞥,已是失魂——不为美貌,而是为了他眼底的万年寒冰。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有那样深切而哀愁的寂寞?
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这几个彪形大汉,希容慢慢开口:“各位军爷这是什么意思?”他万没想到这些人贼心不死,竟然抄了近路截住他,这下脱身必定不易了。
“公子不要惊慌,我们兄弟只是想借点钱来花花。”
希容冷笑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只手已经探向腰间荷包,息事宁人吧……他想,何苦为这些小事纠缠不休?只是感叹那些士兵受朝廷俸禄,又四处欺诈百姓钱财,竟然还不能餍足。
就在那些人眼里放光之际,突然一阵疾风扫过,众人只觉手中一麻,武器纷纷落地,齐声惊呼起来,一惊一乍间再次抬头,却见小巷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希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飞檐走壁,这是小时侯瞒着父亲偷偷看那些话本杂书上才能假想一二的奇妙感觉啊。他扭头看向救了他的那个男人,意外地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你?”
阿宸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不,不是故意跟着你的……因为,你知道,你穿的这么光鲜,那些人不敢明着对你们满人下手,必定会暗暗地使个什么法子弄些钱才好呢!幸好我有尾随着过来看看。”
“我是汉人。”
“恩?”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仍是一脸迷糊。
“我说,我并不是旗人,我和你一样,都是汉人。”
他的表情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好象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亲昵地一拍他的肩膀:“我说呢,怎么看你就这么亲切呢!”
希容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有些意思,不由地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这你也能看的出来?那你刚才怎么不明着现身还要在暗中帮我呢?”顿了一顿,他象是恍然大悟般拉长了语调:“我知道了,是怕那些人又回去找你们的麻烦!”
“才不是!”他跳起来,一脸认真,“若是出手肯定得和那些人交上手,那时侯就会有不必要的死伤,我自己怎样没关系,若是连累了帮里的人那可怎么得了?再说了,那些军爷虽霸道却有可怜之处,朝廷所有的钱都拿去筹建新政新军——那军饷都拖着多久没发了?家里双亲少有不抽鸦片的,里里外外穷个精透,洋人们又跋扈,三五不时地来挑衅寻事,日子也不好过。只叹他们不知上进,一味地恃强怕弱,弄的天怒人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