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装去茶楼,听人说书,说的是最近很轰动的青衣人。那些人似乎有许多对,从衣服看级别。青衣白纱是最下层,黄衣白纱要高一级,紫衣白纱又要高一层。那说书人得意道:知道吗?这就是承影啊!平时看着都是普通人,令一下,全部换装出动的承影啊!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只知道其中有文人高官,有江湖大侠,个个比狗还忠心!能指挥他们的只有那块碧血令,据说为了找这块牌子,死了很多人呢!别说我们自己人,连南蛮子都想要呢!
我顿下手里茶杯。我不再怀疑。
我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她。夕阳笼罩的城墙上,一个优美的身影,血红雪白。她背着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想她是在笑的。
她说:是的,你是对的!不过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陈弘,更不是为了陈焕。他们兄弟两此时不斗,他时也会自相残杀。想他们相残的人那么多,我还没有出手的机会。
康恒。她呼唤我的名字,她第一次这样亲密地称呼我,这个称呼让我瞬间忘了一切,甚至忘了从蓉。她就站在那里,风吹衣抉,发丝隐隐扶上我的脸。她说:以后整个天下都会是睿的,我只是在帮他清除异己罢了。我要他接手一个康平的王朝。
那韩朗文呢?我问。
她笑,妩媚多姿:他是个笨蛋,而且越来越笨。语调一低: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他太正直了,一心只为民,于是给我做了棋子。我希望他聪明点的,这样我不会太有内疚感。我们五年夫妻,他是一个尊重我的男人。这点很难得。
没有利用我,懂得欣赏我,理解我的男人,你,和他,都是。
一字一句,像个孩子,却说的是忧伤困苦的话。我明白了为什么皇上要嫁她了,估计到她掌握了承影,又无法确定,担心她有动作,干脆把她打发走。想她为了弟弟的前途,也断不会和朝廷作对,还可以牵制韩朗文。
而在太子和楚王之争中的推波助澜,该是报复皇帝对她的狠心吧。利用杨璠也是承影而就近监视陈弘。而韩朗文呢?为什么既跟随陈焕,又做她的棋子?他的立场始终不清楚。
那我呢?我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
康恒。她婉转地呼唤我:承影是不可以露面的,我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亲信。我已经忍耐太久了,我要他也尝尝骨ròu分离,生死不由己的滋味。在母亲被他逼死,在他屡次用睿的性命、用我的性命来问我要令牌的时候,我就发了誓的。
所以,请帮我!请你帮帮我!
她离去很久我还站在那里。我想起多年前的那天,一个空灵的少女站在人群后望向我。那时候我绝对没有想到我们会有今天的这番对话。可那时我就知道,我终究是摆脱不了她对我的影响了。如同给下了蛊。
第六年,忻统在了吞并了西面大片土地后,打了一个饱嗝,把矛头指向了简州。
左相给削官就戮的消息和着一番人事调动抵达简州。这次的变动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拿到了圣上赐的兵符,统领三军,甚至取代了太子的位子,而陈焕则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这实在不像是皇上的意思,或者说,那个已经病得整日昏睡的老人已经糊涂到把自己的儿子往死路上敢了。我看到陈念眼睛里的笑意。那抹光芒我以前在陈睿的眼里清楚看到过。
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可怕,她在拿国家的命运玩她的赌博。
陈焕脸色愈加难看,他离对着陈念破口大骂的日子已经不远。我想起当初他们来简州时,路遇刺客,他是那么焦急地叫我去接她,担心她受伤。
那兄妹之情,是从来没有过,还是已经给这连年的战火消磨没了?
皇上削了太子的兵权,要他回京。庄皇后的娘家势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人们赶着落井下石,没有谁来同情他。
陈念说:我早就提醒过他的,他本就不是带兵的料。楚王要和他作对,他知道,却一路谦让;我要利用他,他即使怀疑了,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适合那个位子。我也是没有办法的,皇上只能有一个继承人。他是皇上的儿子,我弟弟也是。这种事,本来就是不成功,就成仁。要怪,就怪他父皇当时太过自信,一时手软,没狠下心把我弄死吧!
在我因伤走失,潜伏南国搜集情报的那段岁月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我没办法善良。她说,我也从来不仁义。
陈焕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没有选择,一如陈弘也没有选择一样。因为现在的皇上还是他们的父亲,他们不能不听话。但右相已经是梁有德了,那曾和我一起教导陈睿的翰林学士。我敢说其中许多计谋都是出自他手。毕竟陈睿再聪敏,也不过是弱冠少年,还需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