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谢父,明瑜心中也是略微有些感伤。

三月里,谢醉桥携了药,带了太医,往河西疾奔而去。谢南锦最终虽获救,性命无碍,只中毒过深,一双眼睛竟致失明。只即便这样,他仍不肯歇下,亲自坐镇后方指挥,谢醉桥既到战场,又怎会过场便退?逢战必身先士卒,锐不可当。有他这样的父帅子将为表率,大昭全军将士同仇敌忾,两个月不到,数次痛击西廷军队,令其折损十数名大将,一口气被驱回到了荥水之西——当年高祖与西廷皇帝曾议定过的边疆线。大昭军队过境追击,直逼西廷大都,西廷元气大伤,不敢再出战,终于提出议和。

“阿瑜,仗既然打完了,女婿会不会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江氏望着不远处谢静竹和安墨玩耍的背影,忽然道。

明瑜笑了下,把头靠在母亲肩上:“哪里会这么快……”话说一半,忽然觉得肚子一痛,捂住皱了下眉。

江氏脸色稍变,叫道:“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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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几个产婆都是极有经验的,待明瑜入了产房探查下,便道时间还早,叫先吃些东西养足精神,到真发动了的时候才好用上力。

江氏自己从前生过两胎,自然有经验。想起自己头胎生明瑜的时候,从半夜开始阵痛,一直到了次日正午才生出来,晓得产婆这话说的有道理,安抚了明瑜一番后,见离晚饭点也没多少时候了,便张罗着给她弄吃食。

明瑜自小在江南长大,吃食本习惯清淡,只自打有了身孕后,口味大变。那安妈妈祖籍鲁地,有次偶尔做了回葱花羊ròu扁食,明瑜一吃,觉着十分好,往后便隔三差五地做了吃,直到腻了才作罢。此刻安妈妈一听要她吃东西攒力气,忙道:“少夫人最爱吃老婆子做的扁食。这东西吃了压饿,我这就去做!”兴冲冲到了厨房,指挥着人,很快便将食材都备好。三分肥七分瘦的羊后腿ròu剁细、刚从树上摘下的鲜花椒在温水里泡,选了圆滚滚ròu厚甜辣适中的大葱,等花椒水入了味,倒入羊ròu馅中,搅得上劲道了,撒上切好的大碗葱花,加了盐,把芝麻油盛在勺里烧热了,往葱花上一泼,嗤啦一声,椒葱的香味顿时满房。

扁食做好端过去时,天刚擦黑。明瑜正有些饿了,闻到扑鼻的香气,胃口大开,就着碗羊ru羹,一口气吃了一大盘,这才放下了筷子。

明瑜头遭生孩子,心中难免有些发怵。也不知是吃下去的东西叫人有了力气,还是边上有母亲陪伴的缘故,慢慢地终于放松了下来,被扶着在门廊上慢慢又走了几圈。

肚子里的娃娃仿佛知道她此时做好准备了,停歇一阵子的阵痛再次袭来。产婆晓得这回是来真的了,关上了产房。

时辰一点点绵绵密密地流淌而过,明瑜躺在那里,咬紧了塞在她嘴巴里的软木塞,照着产婆的叮嘱用力,直到疼痛渐渐抽干了她的力气。

“少夫人再用力,就要出来了!”

耳边听到产婆的叫声,明瑜咬着牙,想照她的话再次用力,可惜所剩的力气却始终差那么一点点。仿佛每次眼见就要攀到顶峰了,转眼却又滑下去的感觉。心中一阵沮丧,松开了嘴里的软木塞,有气没力地胡乱呜咽着道:“我没力气了,还要吃扁食。”

产婆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跟在里面的周妈妈哎呦了一声:“我的好姑娘,都这时候了,就差一把力,还提吃扁食!”一边说着,手脚麻利地往她嘴里塞了样什么。一阵带了浓郁药香的苦味瞬间在嘴里融化开来,原来是截人参。

明瑜被满嘴的苦味刺激得清醒了些,死死咬住嘴里的参段,把它想象成是谢醉桥的手指,这才觉得痛快了些,再次用力。

守在产房外的江氏晓得明瑜头胎,从发动起到现在就还几个时辰的功夫,本也不算什么。只毕竟母女连心,当初自己生她时的疼痛早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只替她干着急了。听见她从上灯那会儿熬到如今的前半夜,并没有撕心裂肺地痛叫,连偶尔传来的喊声也是压抑着的,反而更是心疼,急得坐立不安,正要叫明瑜若是痛,只管大叫出来,忽又瞅见正陪在自己身侧同样大腹便便的春鸢紧咬着唇,脸色有些发白,想到她也是快要生的人,怕被吓唬到了,忙劝她回去早歇了去。春鸢哪里肯走,一双手抓住椅子扶手,头摇得像拨浪鼓,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传来一片咋咋忽忽声,以为是下人在产房前嘈杂,心中虽有些不喜,只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的荣荫堂,起身正要出去看下,眼睛忽然睁得滚圆,竟然看到自己的女婿谢醉桥似阵风般地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