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的一个深夜,披星戴月的信使抵达谢南锦当日被太子送出的北城门,急急叩响了门上的沉重铁环,打破夜的宁静。
明瑜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刚动了□子,身边的谢醉桥立刻安抚地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自己迅速翻身下榻去开门。
夜深寂静,明瑜辨出了门外另个说话的人是鲁大。他两个人在门外,声音压得很低,说什么她听不大清楚,只心中却忽然生出了丝不安。片刻后看见谢醉桥手执烛火而进。
他的脚步还是和平日一样的沉稳,但是明瑜立刻从他眼中看出了不同。
他的目光流淌出了悲伤和急切,只是这些情绪在被压抑着。他大约是怕吓到了自己?
“出什么事了?”
明瑜起身下榻,正要迎向他,被他握住了手,扶着轻轻坐到了c黄榻沿上,看着他有些急切地问道。
他的手指微微发凉。和他一起这么久,第一次觉到这样的凉意。
“阿瑜……”他望着她,尽量用平缓的声音说道,“刚刚有河西信使入京。我父亲出了意外,中毒昏迷,急需药材,危在旦夕,我……”
他停了下来,仿佛在斟酌下面的言辞,眼中掠过一丝痛楚。
明瑜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心跳得厉害。腹中的胎儿仿佛也感应到了她的心绪变化,她感觉到它突然用力顶了下她,下意识地扶了下腹。
谢醉桥注意到了她的手,立刻扶住她肩,柔声问道:“怎么了?”
“它又顽皮,在踢我。”明瑜微微笑了下,抬头望着他,“自河西开战的消息传来,我就晓得你一直心神不宁。爹和河西的事情要紧。你想做什么,尽管放心去就是。”
谢醉桥凝视她。她说话的时候,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目光却坚定而清澈。
他的心里涌过一阵温暖,把她揽入了自己怀中,用力抱了下,然后慢慢滑跪到了榻前,埋头在她膝上,喃喃道:“阿瑜,我本以为我可以一直等到陪你生了咱们的孩子……”
明瑜压下心中的一阵酸楚,伸手抱住他头,轻轻抚摸他的发,低声道:“我会和我们的孩儿在家,一道等你回来!”
十月足胎,被请来的产婆算着日子,也就这几日快要生了。
明瑜正被自己的母亲江氏和谢静竹左右扶着,在将军府的后园里慢慢走动。
江氏几个月前晓得女婿撇下女儿去了边塞打仗,府中虽有周妈妈安妈妈几个老人,丫头更是一大堆伺候着,始终放心不下,上个月和丈夫一商量,干脆自己亲自带了信得过的产婆入京照顾女儿。本是想撇下安墨的,只被他晓得后,哪里肯依,不住嚷着当初阿姐答应了让他去做客的。江氏无奈,这才把他一道也带了去。
谢醉桥去了河西,明瑜眼见自己产期将近,身边虽有两个妈妈安抚着,心中却难免有些害怕,此时见自己母亲竟千里迢迢而来,还带了她一直颇为想念的弟弟,欢喜得简直要落泪。
安墨如今六虚岁了。个头比起一年前明瑜出嫁时,拔高了不少。姐弟两个相见,欢喜异常。只是这两天没事就盯着明瑜的肚子看。此时也是这样,跟在她们身侧片刻后,忽然小心翼翼问道:“阿姐,娘说阿姐肚子里的乖宝宝出来后,我就要当舅舅了。可是舅舅该怎么当,他才会听我的话?”
明瑜忍俊不禁,见他一脸认真,便笑道:“墨儿要好生跟先生学功课,等你姐夫回家,再向他学武功。等墨儿成了文武全才的小公子,宝宝自然就听你话了。”
安墨这才仿似放了心,雀跃道:“阿姐,你不晓得,入春爹便已经请了先生到家教我习字,如今我已能背小学书,连先生都时常夸我。姐夫从前送我那把木刀时,还教了我招式,我一直勤练不忘,这就练给你看!”
谢静竹虽和安墨不过处了几日,对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却极喜欢。见他跃跃欲试,忙叫丫头去折了一杆树枝下来,捋净职业,笑眯眯递了过去,逗着道:“快些练。练好了,我嫂嫂肚子里的宝宝才高兴。”
安墨接了过来,果真练了起来,一板一眼地还颇有些架势,引得边上大堆人笑个不停。
江氏过来的这些时日,见这将军府里果然是自己女儿当家,小姑又温柔可亲,终于放了一百个心。此时见谢静竹逗着安墨玩,便任由他们玩耍,怕女儿腿走得累了,扶她到了边上一亭子里坐下,忍不住道:“阿瑜,你嫁了这样的人家,娘要是还有什么话说,就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只是可惜你那个公公了……”说着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