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小的时候,谢承宗仰望着才高八斗的父亲,总是会幻想,有朝一日,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将其他人都给比下去,让大家知道,他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谢承宗,而不是永远被人称作谢明崇的次子,但文无第一,好难啊,难到十几年后,他再也没升起过这种可笑的念头。
端着早已空无茶水的杯子,不知为何,谢承宗感觉鼻头有点酸,这孩子真的非常出色,为什么他要这么出色!
第16章 选秀伊始
设在京城南街的擂台,伴随着一天一夜的口耳相传,第二天来的人更多了。言耀还没下朝,这里就挤满了跃跃欲试的和看热闹的。
卫东羽第一日露了个面,之后便再没上过台,一直都在旁边茶楼的三楼里看着。眼见那些没进考场的举子一个个斗志昂扬地上去,又灰心丧气地下来,他深深地感觉自己真的是老了,不论是那个当了多年将军,才气却不减反增,十分不正常的弟子,还是那些意气用事的举人,都是朝气蓬勃的,他比不上了。
因为靠近擂台,也因为是京城最大的茶楼,这清风楼现在可是人满为患,尤其是第三层,能够将擂台一览无余,如今可不是一般人能上的来的。言侯爷凭借着往日的地位以及与皇上那似是而非的关系,成功在这三楼占了一席之地,偶然瞥见了卫东羽凭栏而望的背影,便再也坐不住了,走过去和他站到了一起。
卫东羽察觉有人过来,转头见是言侯爷,也没太大反应,又转过头继续看着下面的擂台。
现在已经接近午时,早朝已散,言耀又来了,还顺带把一堆奏折给带过来了,有人上去,他跟人家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无人敢上,他就拿过一边的奏折批阅起来,那游刃有余的样子看得人牙痒痒的。
言侯爷顺着卫东羽的视线,一起望着下面,“卫院长一向高风亮节,昨日怎么接了太傅之位?以你的刚正不阿的性情,不是应该当众痛斥他谋逆之举,将这个弟子逐出门墙吗?”
“师徒一场,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撇不清了,又何必再做那等无谓的小人之举。”
“你这可是在用一生的清名为他作保了。”言侯爷沉声道,他也不知该说卫东羽这举动是对还是错,“若他成不了名垂青史的明君,你就得跟着他一起遗臭万年,当真值得?”
“我自己收的弟子,也只能我自己负责了。”卫东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一辈子没走仕途,就是不愿沾染官场黑暗,想保持本心,做个俯仰无愧的人。这么多年,他钻研圣贤之说,创立桐山书院,不拘家世传授学问,名声斐然,被天下文人奉为泰斗,是荣耀,也是负担。他支持了一个反贼,想必事情传开之后会有很多人骂他吧,利欲熏心,还是为师不良?可这徒弟已经收了,哪里还能再丢掉,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苦笑地安慰自己,“你看下面,他变成明君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说实话,言侯爷昨日是抱着看戏的心过来的。初听到皇上居然摆了擂台要与那群弃考的举子进行比试,他想,即便是夺了这江山,但能不能坐稳皇位还是个未知之数,虽然这段时间的朝堂表现让他对这个从不曾在意过的外孙有了些改观,可他其实一直都在猜想是西北军中有什么厉害的军师,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这次的事,大概也就是先弄个噱头,再找几个翰林学士上台坐镇罢了。
可昨日真来了这里,言侯爷才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言耀就那么一个人坐在擂台正中央,连尤大海都站在十步开外,没有半分弄虚的可能。他又升起了看笑话的心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跟卫东羽学了一年,竟猖狂成这样,自古文无第一,即便是些举人,也不是好对付的。
可看了一天,言侯爷发现自己又想错了,他的才学居然都是真材实料。回忆起言耀那么顺利攻入京城,斩杀旧帝,还迅速地稳住局面,这么些日子以来处理朝政丝毫不慌,他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孩子。原来这世上真有文武双全的天命之子,从小习武,领兵统战,也不耽误人家拥有状元之才。原来没有什么幕后高人,一切就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都是他本人厉害而已。
言侯爷现在心情无比复杂,“南谢北卫,文坛双璧,若是谢明崇还活着,看到你的弟子如此出色,也不知会是何表情。”尤其是这弟子还是他的亲孙子。
卫东羽想象了一下那般场景,脸色大概会奇差无比吧,“说来好笑,这京城里许多人我都认识,唯独谢太师,虽是齐名,但终究缘悭一面,若早知道他长什么样,或许一切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