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前朝真的气数已尽,天意。”

卫东羽:“……”天意吗,说不得真是如此呢,“他跟谢明崇真的很像吗?”

“很像,不光长得像,性子也像,手段更像。若他不是皇帝,而是个初入官场的进士,我见了,只怕会以为他是谢明崇教出来的。”言侯爷现在有点悔,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悔的是其实义勇侯府还养得起一个被休回家的女儿,他好像是枉做小人了,酸的是明明那孩子身上也流着一半言家的血,怎么就变得跟谢明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呢?长相也就算了,这处理朝政的手法仔细想想,处处都带着谢明崇的影子,他谢老头的血脉就这么厉害?

五味杂陈,言侯爷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也有不像的地方,谢明崇年轻的时候,还有点书生意气,但岁数渐长,做人做事却越来越圆滑世故,更是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想法,只是君主手中一把用着顺手的钝刀。可台上那位不一样,他就像一把寒光内敛的利剑,看着不伤人,但真碰着了却会毫不犹豫地将不合心意的都斩断除尽,锋芒尽显。别的不说,就看这回的事,不过是一群冲动的举子罢了,换做谢明崇,多的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还占尽美名的方法,可不会这么……”言侯爷想说自大,可如今看来人家分明是因为有那个自信,于是最后只能吐出一个,“自傲。”

卫东羽听言侯爷说了这么一大段带着点酸气的话,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侯爷何时变得这样……心气低了?”

“有吗?”

“有啊。”卫东羽笑了笑,“当年初见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挺矛盾的人,才学平平却心高气傲,一身世家习气却又偏要跟那些纨绔子弟区分开来,君子够不着,小人谈不上,实在滑稽。”

“卫院长这话算是迟到了几十年的嘲讽吗?”

“算吧,你说你当年要是硬气一点,看重女儿胜过家族利益,当个正人君子,就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又或者干脆心狠一点,像其他冷血的世家族长那样,一根白绫彻底了结,做个明明白白的小人,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这出由一个内宅恶妇开了头的戏,现在唱成了这样,难道不该嘲讽一番?”

的确活该,言侯爷苦笑一声,“都是因果报应。”

——

京城南门,一辆马车缓缓驶入。

孟玉兰坐在平稳的马车里,安静地看着书,外面车技娴熟的老仆正小心赶着车,可越往城里,这路上的人就越多,短短的两条街,他们的马车都走了三炷香了,还没走完。

孟玉兰的丫鬟小丽被这慢吞吞跟乌龟爬似的速度给急坏了,掀起帘子朝外张望了一番,全是人,“小姐啊,早点回家不好吗,干嘛非要拖到今天,您看,这路又堵了。”

孟玉兰没抬头,心平气和道,“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人多也很正常,反正我们又不急着赶路,慢慢等吧。”

可小丽不高兴了,“怎么不急,三天前就该到了,偏您要慢吞吞的,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要是今天再晚点,夫人又该说闲话了。”

孟玉兰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二妹入宫参选,这两天家里想必热闹得很,我一个局外人就不去讨不自在了。”

小丽见小姐这样,有点恨铁不成刚,“我的小姐呀,您别总这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你敬人一尺,别人未必敬你一丈,成天这么躲着,不是白白把老爷往那边推吗?”

孟玉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我知道爹爹对我还有些父女之情,可他终究也还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女儿,到底是争不过的,又何必强求。”

小丽觉得小姐太消极了,老爷对她那么好,父女俩明明可以更亲近一点的,干嘛要白白让给那对母女?

这时,外面的老仆出声道,“小姐,我看这人实在太多了,一时半刻也过不去,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吧。”

孟玉兰终于抬起了头,人真的多成这样?她掀起车帘瞧了瞧,还真是人山人海,难道今日有什么盛会吗?

想着这会可能真的过不去,孟玉兰便同意了老仆的提议,三个人在一旁找了间酒楼。

孟玉兰上了二楼,问及小二街上这么多人的原因,小二很热情地答道,“皇上在那边摆了个擂台,全城的人都去赶看热闹了,客官,您是刚到京城吧,要不要也去瞧瞧,这盛事千载难逢啊。”

原来是那个新登基的皇帝在摆擂台,听说这新皇是西北军的元帅,难道是比武?孟玉兰对此没什么兴趣,笑着摇了摇头,要了壶茶和糕点,便让小二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