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妈妈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良久才抬起头:“可是小月死了,而且小月是杀人犯?”
“是故意杀人,还是防卫过当,这里面有本质的区别。案件撤销,你也没必要给自己加个想当然的罪名。”苏醒安抚性的握住丛妈妈冰凉的手,可是火热的掌心提醒她,眼前这位曾经心如死灰的女人,心里正如火山般沸腾着,“关德宝的赔偿,就算赔也不会是一百万,更何况他自己还有问题,我们就让法官来判。关家父母不是造谣说小月不正经么,我们让他们起诉,在法庭上把关德宝对小月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说明白!这是开庭审理,会有旁听,会有直播,而且关家的对错会写进判决书。比起赔偿多少,让人们知道小月受了多大的委屈,不是更重要么?相信小月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不要怕他们起诉,我们还怕他们不起诉呢!”
丛妈妈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口气,“要是能让小月的委屈被人知道,我就算是赔一百万也愿意。”
苏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的目的不过是鼓励丛家拒绝赔偿,等关家起诉而已。
苏醒等了等,继续说道:“而且,这些不过是关德宝做的,他死了也就罢了。活着的人,有罪的人,欺负过小月的人,你想放过他们么?”
丛妈妈想了想,摇了摇头,但表情还是困惑的:“我们可以起诉关德宝的爸妈?”
“没错。虐待罪是自诉罪名。如果你们不起诉,公安机关是不会替你们起诉的。小月已经不在了,你们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起诉,谁来起诉?谁来让关家那两个欺负小月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丛妈妈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心口,表情却依然犹豫:“可是,小月的爸爸……”
苏醒道:“你是小月的妈妈,就算爸爸不同意,你也有权利去做这件事。更何况——小月的爸爸不是不可以说服的。就算我做不到,我也会帮你们找一个人做到。”
“你不帮我起诉关家的父母么?”丛妈妈显得有些紧张。
“我代理你们女儿的民事赔偿案,诉关家父母的虐待罪是刑事案,两个要分开。除非法官认为可以合并,那时候才能合并。而且,我如果同时做两个案子,其实会被人误解,对你们并不好。”
丛妈妈不太理解,但是结论她明白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完全的信任苏醒。因为苏醒已经给她晦暗绝望的人生,带来了一线希望,让她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抓到了一根救赎的稻草。
“好,我都听你的。”丛妈妈反手紧紧的握住苏醒的手。
得到苏醒提点的丛妈妈非常的配合,绕过丛爸爸从家里拿出了许多丛近月留下的东西。这些东西里包括了几年来的部分就医记录,少量关德宝和外面女人的账户往来复印件和原件,丛近月的受伤照片和偷拍的关德宝带外面女人回家的照片,甚至还有录音和视频。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小箱丛近月的日记。
让苏醒略微有些吃惊的是,看起来对丛爸爸百依百顺没什么主意的丛妈妈,在提供这些东西的时候,只让苏醒等了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丛妈妈早就整理好的。
苏醒曾经担心过,依照丛爸爸的认知,类似的东西或许被丛家毁掉。但是丛妈妈不仅拿出了保存完好的记录,甚至种类之丰富远甚于苏醒的想象。
“小月很早就想离婚了,但是她爸不许,法院也不准。关家人说,就不离婚,就要拖死她。第一次开庭结束后,那些证据就被关德宝收走烧毁了。之后小月就一直偷偷的保留下来,然后隔一段时间就想办法给我送来。她一直说,忍到忍无可忍,法院一定会判离的。这些东西都留好,争取一次离成,远走高飞!”丛妈妈摸着箱子表面,神情怅然,“曾经有一次她爸看见了,说我不教孩子好,留着这些没用的让她心都疯了。从那之后,我就一直藏着,再也不敢让她爸看到。”
苏醒随手拿起一个标着就医记录的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的病例。虽然都是小诊所开出的,但是背面有丛近月手写的受伤经过,简直是字字血泪。这些记录码的整整齐齐的被分门别类的装在信封里,并有明显的标记。
丛妈妈拿出一个牛皮纸盒,打开以后里面是几个日记本。她轻轻的抚摸着封面,却不打开,喃喃的说:“这是小月上个月托人交给我的。关家看的紧,那人也没带来什么话,只是告诉我,还是让小月离了好。我真不知道关家对她做了什么?否则我——”
丛妈妈再度哽咽,却已不再嚎啕。平静了一下情绪,她伸出一根食指抹去眼角的泪滴,看着日记本,一字一顿的说:“你说的对,姓丛的丫头死了就死了,但是我的女儿——不能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