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四人屹立在朱红色的宫墙下,一时百感交集,相对无言。
楚更沉吟一声,轻轻唤了一句:“小七”。
昭阳公主还在看向方才林明朗决然离去的方向,而他的背影早已在转过宫墙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她闭上眼睛,自己拭去眼角的泪水,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又含笑说道:“二哥。唯有如此!”声音极轻,却极为果决,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楚更重重地皱起眉头,脸色骇人,握拳的双手忍不住颤抖:“我要去面见父皇!”
“二哥!”昭阳公主正欲上前阻止,却反而被陈蕾瑜拦了下来:“由得殿下去吧,不这样,你岂不是让他更加不安?”
秦婉婉仍然瘫坐在地上,整件事太过突然,她心里一时唏嘘,久久回不了神。看着太子殿下漠然而去的背影,婉婉突然觉得,他是那样的可怜孤清。
已到掌灯时分,御书房里,三五内侍正在拨动蜡烛,细细挑剪好烛心,再将外罩轻轻盖上,御书房里便亮堂了许多。
皇帝刚刚亲手将赐婚昭阳公主下嫁靖北候府的诏书写好,又极为郑重地盖上了玉玺:“福康,今晚点上一笼檀香吧,再将朕的那套冷暖玉棋子取出来,替朕摆上。”
福康将那玉匣的围棋取了,道:“陛下近来睡眠不好,要不老奴还是替陛下将安息香点上吧。”
永泰帝双手交叉叠放,两手的大拇指互相绕着圈圈,朝御书房的门口望了望:“不必了。檀香使人心静,也挺好。”
一个小内侍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皇帝叹了一口气:“宣。”他从书案边站起来,坐到了罗汉床上。
“殿、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福康见楚更带着伤进来,吓了一大跳。他的半边脸颊青肿着,胸口的袍子也稍微有些破漏。
皇帝看了他一眼,对他说话比往常和善了些:“太子方才昏定离开,又去而复返。是为了昭阳下嫁靖北候府之事,来的吧?”
楚更单膝跪下:“小七自小与林明朗两厢情悦,父皇当真要将她嫁到北境苦寒之地?”
“嗯诏书,朕刚刚写好。”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楚更依稀能看见,书案上那刚刚盖上玉玺的诏书,墨迹、朱砂未干。
“父皇一向疼爱小七,此事,儿臣请父皇重新斟酌。”双膝下跪,额头扣地。
永泰帝从棋盒拿出一粒白子:“此事也不是没有回转。”
楚更抬起头来,面露喜色:“儿臣请问父皇,要如何回转?”
“来,太子啊,你来与朕对弈一局,如何?如若你赢了朕,朕便将这诏书烧了;如若你输了”皇帝貌似轻松的一笑:“你便去传旨。”
“儿臣,遵旨!”儿时与父皇对弈,他从来都不是敌手,十几年过去,父子俩竟然也没有机会坐在一起下一盘棋。
父子对棋坐,局上花影清。垂暮落灯花,闲敲棋子声。
楚更本是执黑先行,便抢到了先手之利,在三百六十路黑白交错之间,层层突围,围点打援,渐渐便掌控全盘,占了上锋。越往后,棋局越错综复杂,两人下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块然木石本无情,底事纷纷如许争。天遣人间作仇敌,只缘黑白太分明。夜幕低垂已半分,秋雨萧瑟落纷纷。楚更最后落下他的一子,方才抬眼看了一眼皇帝。
“太子,落子不悔,你,可是下完了?”皇帝并未抬头,只是依然眯着眼睛,看着棋盘。
“是,儿臣下完了。”外面秋雨绵绵,宫门此时已经落钥了,也不知秦婉婉是不是先回了东宫?
“嗯”,永泰帝眼闪过一丝精明,听到外头的雨声,叭地落下制胜一子:“下雨了啊太子,你,输了。”
“儿臣”。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楚更重新跪倒在地:“儿臣仍想恳请父皇”。
“太子!愿赌,服输”。永泰帝摆摆手,又指了指赐婚诏书:“那诏书旁边,还有几道折子,你自己去取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