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赐婚的诏书落在楚更眼里实在刺眼,他亲手将它收了,又拿起旁边几道奏折看。面色渐渐变得沉郁,眸色分辨不出情绪。
“陛下”。福康躬身进来:“老奴已着人将秦婉婉姑娘接了过来,方才陛下和殿下在下棋,秦姑娘便在御书房的小厨房里,熬了冰糖银耳莲子羹。”
“嗯,好好好,下了半夜的棋,朕也饿了。听说,太子最喜欢她的手艺?”永泰帝瞟了楚更一眼,见他看奏折入神,也不管他,自己挪了挪身子,跟福康笑道。
福康呈上来两碗小白瓷炖盅,下面用小火煨着,温度刚刚好:“是啊,老奴也听说,婉婉姑娘厨艺挺好。而且,今晚这羹里的莲子啊,还是昭阳公主亲自剥了,让婉婉姑娘带过来的呢。”
“嗯哼,莲子、莲子”。永泰帝心里跟明镜似的,笑道:“这是昭阳担心朕又责罚太子,借着这莲子羹,敲打朕呢。”
福康小心伺候着皇帝用了一口:“公主对陛下也是一片孝心,这苦莲心,都一颗颗挑去了的。”
“父皇,儿臣看完了。”楚更从那边过来,又欲下跪。
永泰帝抬了抬手道:“罢了,又不是在前朝,夜深人静的,就你我父子,就别拘着礼啦。坐吧,尝尝这个,秦婉婉做的莲子羹。”
“是。”在皇帝面前,楚更还是拘谨。只得重新坐到他对面,一边吃着莲子羹一边听他说。
“昭阳啊,不愧是朕最疼爱的公主。公主以天下养,自然也应该承担她作为公主的责任。那以前还有昭君出塞、成入藏呢!你妹妹,不过是下嫁北境,还在国,总有再见的时候。更何况,如今南边安宁,倒是北境不宁,你妹妹过去,也可安抚民心,鼓舞士气。”
“只是小七即便要下嫁靖北候,父皇为何不能在京设公主府,让她和驸马长居京?”那样还能时时相见,也可以稍微弥补心缺憾。
“靖北候在外领兵,你却将他的儿子扣在京?说得好听是心疼公主,靖北候会怎么想?在他看来,萧穆祖岂不成了质子?不妥。”太子,还是太年轻了,容易感情用事。
“儿臣看靖北候年上的那几本折子,就断言冬春时节,北境或有战事?”年的时候,楚更正在黄河治水,还因为许诺一案在跟辅国公府斗法。
“是啊,人嘛,总是要吃饭的。秋冬水草不丰沛,若是鞑子们不够吃的,自然南下掳掠。不过靖北候治军严谨,用兵有道,朕倒是不担心。只不过”。
“只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能让北境的军士们忍饥挨饿还要打仗。”楚更也深谙用兵之道。
“是。这些军粮,也得用漕运才能送到北境去啊!”永泰帝的眸色微深,烛光在他的眼跳动。
“辅国公府”楚更也咬了咬牙。
羲国漕运,尽数都在辅国公府手,若是闹翻了,非但物资运转不畅,前线戍边的形势可能也会因此而主客相异,攻守反转。
“是啊辅国公府,哼,树大根深,如今在朝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后头又有皇后、晋王。太子啊,就是朕,也不得不忌惮三分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子想要肃清朝宇,也并非一日之功。只可徐徐图之,急不得”
“父皇,儿臣,有罪!”楚更这才明白,父皇并未昏聩之君,也并非有意偏袒辅国公府。身为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那日皇帝数说太子的七宗大罪,如今想来,楚更倒是心服口服了。
“嘿嘿,若说有罪,太子啊,你最大的过错就是,思虑不周,操之过急就如同,今晚跟朕对弈的这一局一样。”以为掌控全局、胜券在握,实则早被对方看破死穴,胜负早已决出。
“儿臣,受教了。”
“嗯,太子,你去替朕将那案上的玉玺,取过来。”
楚更躬身去取,又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到永泰帝跟前。可皇帝,却并不从他手接过。
皇帝含笑问他:“太子,这个玉玺,沉吧?”
楚更回答:“沉。”
皇帝点头:“沉,就对了。太子啊,身为帝王,此身,便已非自己所有,凡事都不可感情用事。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还是第一次,皇帝和太子之间促膝长谈,打开心扉。也是皇帝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的跟太子讲授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唯有利弊权衡而已。千钧将一羽,轻重在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 楚更:爹啊,玉玺太沉了,能不要不?
皇帝:啥?!那你先再去领一顿家法吧!
楚更:爸爸再爱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