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官人小声问白云飞:“有个这般厉害的岳母,你日子不好过罢?”
白云飞意味深长回瞧了他一眼:“你呢,你非但有个这般厉害的婆婆,还有我这个厉害的姑父,可害怕?”反将了一军,张大官人悻悻然摸摸鼻子,默默啃起了红羊枝杖。
这红羊是一种洛阳城里的特产,羊肉细嫩,切成小块串在树枝上而后炙烤,烤得油香四溢,肥油滴滴点点。
吃进嘴里外焦里嫩,微微焦黄的外皮带着一股碳火气,合着羊肉的肥美进了嘴,孜然和花椒颗粒让羊肉毫无腥膻。
鲜嫩多汁的肉质,肥美的油脂,配着树枝长期烘烤后渗透进羊肉的淡淡清新,着实太过香浓!
回门宴结束后,慈姑便开始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定国公府上寻常事情濮九鸾都不让她操持,她每日晨起后或往自己店里检视一趟,或去寻宋行老学些厨艺,因着定国公府的招牌使得宵小们不敢造次,日子倒比婚前还安闲了不少。
过两天白云飞却来寻她,说是从前卖她的陈牙婆被人杀害,如今那旧院子里关了一院被卖来的孩子无处可去,问慈姑可能容留。
原来那牙婆的儿子偷了银钱去外头赌博,债主上门讨债,失手杀了陈牙婆,她儿子暴起复仇,亦被杀害,官府上门平息了事端,那些孩子们却无处可去。
慈姑叹息:“这买人卖人皆是损阴德的勾当,原来报在此处。”
她应承了下来,检视一遍,那许多小娘子冻得瑟瑟发抖,如今已经秋凉,小娘子们身着薄衣服,脸上各有伤口,想必是被人虐待过。
慈姑尽量柔声细语:“谁还记得自己父母家乡,我这里叫自家家往来的船只送你们回去。”如今田小哥的蜜饯生意做得红火,足迹几乎走遍汴京城周围各大都市,有他帮忙,自然能将这些孩子送往各处。
便有四五个孩子站了出来,还有许多孩子站着不动弹,再仔细一问,原来有的孩子已经不记得家乡父母。
慈姑叫画师将这些孩子的面容画了下来印在田小哥包裹的点心包裹后头,这样一来买了点心的人便能见到这些孩子的长相,长此以往或许能寻出些踪迹。
还有十来个小娘子已经长大,也已经记事,却死活不愿意再回去:“我爹娘能将我卖一遍,我再回去也只能再被卖一遍”格外决绝。
慈姑便将这些孩子留了下来:“都留下吧,跟着我做厨娘。”由着果子和勺儿带着,她们自己本也是被父母家人卖掉,因此待这些小娘子照顾得格外尽心。
那些小娘子们从小被家人打骂,好容易逃出生天都格外珍惜,各个勉力学习厨艺。
杜仙云亦是高兴:“若其中有愿意酿酒的,也可跟着我来学酿造载驰酿,认我做徒弟。”
千百年来手艺都是私藏之物,很少有人能够将自己赖以吃饭的手艺拿出来。工匠们无不藏着掖着,唯恐学会徒弟饿死师父。可慈姑却不是如此,她将自己所学毫无保留教导徒弟们,还在汴京城附近乡野寻了穷人家散播:说若是家中有女儿,无须溺死或卖人,送来给康娘子做学徒便是。
穷人家女儿草芥般长大,能不被淹死水缸溺死粪坑已经算是父母恩德,谁知如今还能多一条学徒的路,是以那些人家便都将女儿送给了慈姑。
长此以往慈姑身边就聚集了一群女童,待到学成后便往康娘子诸店里去做厨子做账房,渐渐的也在汴京城里打出了名气,富贵人家办宴席,常要来请“康娘子班子”的厨娘去做掌勺。慈姑笑道:“都说男厨子厉害,只不过从今往后说不定便是女厨子的天下,谁能说女子不如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