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认为让事情闹大不妥,吩咐下人让出来让对面先过,这时传来一道飞扬跋扈的男声:“哦?富察?既然是富察家的马车,我就更不能让了,往前走!”
对面车夫应了,扬鞭赶着马车耀武扬威地从富察家的马车前过去。
两辆马车越来越近,快要平行的时候,对面飘来一句得意的话:
“富察家门庭已倒,富察傅恒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不是在下落井下石,只是世事无常,人太得意就会遭雷劈的,请少夫人节哀。”
不错,对面的人已经从出了马车的婢女判断出这辆车内坐的是富察家一位年轻的少夫人了。
只是恐怕他也没想到正正好好遇上的是傅恒的妻子,不过就算如此,大概他也不会有半点顾虑。
马车中的人,正是讷亲的独子,京中有名的纨绔钮祜禄多旺。
傅恒接替讷亲的位置主决金川战役,而讷亲却先被革职发往北营效力,后又被押解回京,前些日子刚刚入京城就被囚在刑部大牢里,钮祜禄氏多次求情,宫中太后亦试图从中斡旋,但此次天子盛怒已然无可避免,讷亲处置虽未下,但几乎已经被定下了杀鸡儆猴的命令,并且再无转圜。
多旺由此恨上了接替讷亲职务的傅恒,早在多年之前,他被富察傅恒光辉掩盖之时便对其又恨又妒,恨不得这灼灼天之骄子早日去死让他眼中清静。而最大的庇护伞阿玛却因为个狗屁的金川被圣上厌弃,众所周知,富察傅恒是皇上的心腹,商议政事多有倚重,讷亲在此事上的无可转圜毫无疑问有着傅恒的认同参与,他甚至认为是傅恒为了替代阿玛而刻意预置讷亲于死地。在此情况下,当听闻富察傅恒在金川生死未卜后,一时间多旺只想仰天大笑,觉得老天果真开眼,若是就此让他为阿玛陪葬,想来阿玛也会感到快意。
新仇旧恨加身,让他在街上看到挂着富察族徽的马车时忍不住上前寻衅,在他看来,富察家曾经只手遮天不过因为有功勋旧臣的支撑和深受皇上宠爱的皇后姐弟,可如今那大树倒下,富察皇后已死,傅恒十有八九命丧战场,富察氏早就土崩瓦解,昨日富贵不过已成水中月,再没有资格能在钮祜禄氏的面前耀武扬威,就算这些妇人受不了气敢去宫里告状,大不了就是受皇上一顿无关痛痒的斥责罢了,左右还有一位太后庇佑着,难道皇上用他阿玛杀鸡儆猴,还能再对他的独子做什么吗?
当然,这些假设的前提是这马车里的妇人有那个胆气敢去告状,事实上多旺从不认为她们敢,女人胆小,没了支柱的女人更胆小,若是聪明些意识到现状,就不该有胆子招惹钮祜禄家族。
马车的车轮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正有些失望地打算散开,忽然那面前的马车里传来年轻姑娘一声掷地有声的:“站住!”
钮祜禄氏下人自然不会理会,但是此刻马车不得不停。
一队持着刀的护卫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多旺不耐烦地掀起了帘子,含着阴冷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
车内又出来一个丫头,下了车似乎冷笑着看了这边一眼,边牵过车队后护卫的一匹马,爬上去骑着离开了。
多旺舔了舔嘴唇,倒是忽然觉得富察家这两个丫头的姿色倒是不错。
马车帘内探出一只手,帘子被人掀开,坐在马车内的人显露出真容,坐在里面,目光盛着浅浅的笑意,盖在那层笑意底下的,是寒冰般的阴凉。
多旺下意识一怔,没等他从扑面的美色中回过神来,他就看清了对面人的神色,霎那间,细碎的鸡皮疙瘩爬上他的后背,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人嘴唇轻轻一动,一个字落在空气里,轻轻的,淡淡的,却湿乎乎地爬满了一种森冷的戾气。
“打。”
然后,毫无征兆的,世界天旋地转,上一刻他还斜倚着马车的内壁怀着恶意耀武扬威地泄愤,下一秒额头顶着地面,他被人狠狠地掼在地上,身形因剧痛弯曲,却没有被放过,那钢筋一般的手臂箍在脖间,带着厚茧的手指抵在温暖血液流动的地方不远处。他的膝弯被人以能让人粉身碎骨的力道狠狠一踹,多旺踉跄地跪倒,膝盖触地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骨碎声,然后他被人以跪倒在地的屈辱姿势固定着,头被迫抵着地面,膝盖处疼得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时他才听到周围的痛呼与嚎叫,显然前来帮自己少爷的侍从们也被人打倒,不远处摔来他的贴身小厮,他余光一瞥,看到他手掌呈现出扭曲的样子,显然被人打断了手掌。
不!这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家丁护卫!如此狠辣的手段,如此蛮横的武力!这是军人!富察家竟然养了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