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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阿诺德医生。——前面就是下区吗?”

“还有一段路,不过也差不多。这边有一段,大部分在河对岸,靠着城墙。”

“没什么人呢。查莱克这方面做得还不错,至少夜里都有自己的房子住,四年前我去诺伦的时候,好多穷人只能睡在公园里。他们还嘲笑我。嗯,环境有待改善,我明天就叫修道院的来看看。阿诺德,我不明白……”

米哈伊尔想了想,难过地说:“我不明白。穷人和富人的事我一直不明白。我觉得贫穷不是疾病,就算是,也该是我们的,而不是穷人的。为什么不可以把烈阳城的那么多财富分给天下穷苦受难的人?”

“您不需要明白。”阿诺德安慰他,“您只需要保持您的纯洁善良,来挽救我们的灵魂就可以啦。这件事上,您有选择的自由。”

米哈伊尔还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

阿诺德跳过一个水坑,见他差点一脚踩进去,随口问了句他怎么训练的,竟然这样直来直去地走路,之前还在小路上踏步。米哈伊尔看起来更难过了,很快又摇摇头不去想。阿诺德懒得管教会的闲事,但他抬头看了一眼,就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怎么了?反正也只有我能听到。向您发誓,要是我乱说,罗林斯阁下明天就来送我上火刑架。”

没想到米哈伊尔真就这么抱怨开了:

“医生,您是位义人,罗林斯也是,可是他管的太多啦,你不要跟他说。在齐格弗里德联邦打仗的时候,我冲在最前面,这是件好事,我们的同伴会安全些。可是每次在那些城镇里驻扎,罗林斯都会叫我上街走走。不可以看当地人,尤其是那些所谓的贵族,不要好奇,他们会从你的眼神里找出用于编织谣言的线头;得腰背挺直,端正地踏步,最好把那些劣质的被诅咒过的地砖踩碎,那样那些软弱的异教徒才会尊敬我们的父;遇到不新鲜不好看的食物就一口也不能动,否则会叫他们藐视教会,冒犯父神的尊严……规矩实在太多啦。而且很没意思,我不……呃,我应该明白,嗯。”

阿诺德在诊所的前院大门口停下。他侧过身,仰起头真诚地说:“我原谅您了,米沙。我充分理解,您并非装作无辜。”

医生从少年骑士怀里抱走药箱,头也不回地走进院子,打开房门,中途挥挥手道了声晚安,米哈伊尔还听见他打了个哈欠。

他不邀请我留宿吗?我说错了什么吗?

米哈伊尔茫然地站在院子外,迷迷糊糊地想,时间很晚了,医生在森林里跑了一趟,又救治了伊森和贝托,还是走回来的,一定很累了。人在累到极点的时候不该苛求礼仪。啊,是我考虑不周,为什么没让爱弥儿一起下山送他回家呢?

他的眼睛真漂亮。在太阳底下会是什么样的?伊莎贝拉的耳坠在不同的光源下会有不同的光泽,阿诺德也一样吗?

一丛生长旺盛的紫丁香淹没了一段篱笆,在米哈伊尔腿边散发出馥郁的馨香。米哈伊尔在夏夜微凉的水汽中蹲下身,向其中一枝伸出手去,却看见花丛中有两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瞧,猛然惊醒,缩回手满脸通红地跳了起来。

这是盗窃!是企图不经同意侵占义人的财产!米哈伊尔惊恐不已,却没有因此清醒几分。他的脑子一团乱,连斗篷下摆沾了不少泥水污秽都没注意到,在原地呆了片刻,便转身往雏鸟修道院赶去。

作者有话说:

[1]圣经传道书3:1~8 有删减。

米傻,究极ky精,完全不会读空气()

第4章 04四种草药(1)

04四种草药

第二天,米哈伊尔没能找到机会去奇迹诊所。

一方面是捷列金医生的确医术高超,并且医德高尚,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但一早起来就去给瓦西里神父看了病,还顺便处理了伊森和贝托的伤,因此便没必要劳烦阿诺德·爱德华兹跑一趟;另一方面则是凌晨时分发生了一桩惨案,就在修道院内教堂旁的小钟楼:一个男孩不知怎么爬了上去,坐在窗台上吹了一个多小时的晨风;此前负责带领唱诗班的执事急着赶孩子们去教堂为库帕拉殿下献圣歌,没有多想,准备结束后再把那个偷懒鬼抓出来惩罚一通,结果那孩子就在著名的《以我为祭》中一抻胳膊,血和肉刷地溅在了墙壁和草地上。

米哈伊尔·伊万诺维奇·库帕拉赶到现场,像一个真正的圣徒那样撕裂衣服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他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至少自己应当负很大的责任。他早上五点钟就起来了,和那个男孩爬上钟楼的时间一致。可他一起来就去看望伊森和贝托,还跟捷列金医生交谈了一刻钟,接着在病房外享用一位修女端上来的早餐,不知为何吃了一口就没了胃口,修女哀求他多吃一些,否则她得受罚;米哈伊尔怒气冲冲地带着她,要去教训那些定下这鬼规矩的执事们,走到一半时见到了人群和那具瘦小破碎的尸体;那之前病房的窗帘一直拉着,只要趁着五点钟天色不那么亮拉开帘子往外望望,就能看见那座钟楼,对于他的眼睛来说那小男孩就像在面前受洗一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