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投影隐没在海水的深蓝里,影影绰绰环绕四周。
它们在文化专员与技术员的共同努力下重现原貌,恢弘穹顶与廊柱上的古朴雕饰都被细致复刻。
哪怕此刻环境亮度不高,也能看出这里在昔日鼎盛时期一定很美,拥有着有别于陆地世界的独特风采。
但崖会泉亲眼见过的场景不是这样的。
这地方除了不会有这么多光,还更破败, 到处都是荒废腐坏的痕迹。
“我们掉下去时砸穿了外面的防护罩……是, 说起来是有点不讲礼貌。”崖会泉被忽然直起身的猫用脑袋拱了一下下巴, 他把这当做是唯一听众的“听后感”, 补上自省的话,“两个不速之客,贸然闯进一片遗迹里, 还上来就干了拆迁的活,假如不是现在风向正向着光辉之翼与特殊部队, 别人有心卖个好, 我看专题报道就不是清一水的夸我们是‘遗迹发现第一人’,‘异星文明发掘者’,我们大概会摇身变成‘珍贵古迹破坏者’,媒体能带动公众热火朝天的讨论十天半个月。”
崖会泉说着笑了一下,他一不留神歪了话题, 顺着“公众讨论”延伸了下去:“公众讨论上一阵,议题慢慢由‘论残酷战火对失落文明的践踏’,转成‘和平已至,此时继续大力发展军备是否还有必要’,只要舆论风向带得好,加上有心人恰到好处的推波助澜,下一个季度开财政大会,缩减军费支出的提案保证支持率上涨,最后如某些人所愿,缩减军费,限制包括光辉之翼在内的多个独立要塞的发展。”
“由此,议会可以顺理成章把战争期间自主权限过高的要塞回收,从限制发展变成限制将领们的话语权,削弱统辖力度,最后卸磨,至于杀不杀驴,就看驴懂不懂事,能不能及时把局势看清,做点‘懂事’的事了。”
猫圆滚滚的脑袋轻轻贴在人下颌附近,黎旦旦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听着却不大像猫心情好时才会有的那种咕噜,有点凶。
崖会泉把头偏开一点,为密实绒毛扫过脖子躲了躲,他借着揉猫脑袋的动作把黎旦旦不动声色拨开一些。
“说的有点偏。”他的话音随着偏头动作一顿,“不过这也都是还没发生的事,对方有过这样的筹备,但目前看来,进展并不顺利。”
因为战争才刚过去不久,公众的记忆退化得还没那么快,沃修指挥官的残损生态舱还被陈列在和平纪念博物馆里,每日受人瞻仰,光辉之翼与特殊部队再度合作,涉及项目还是关系两方公众安全的天灾核心。
英雄的光辉不会这么早就褪去色彩。
“真要风向变了,你猜骂我还是骂他的更多?”崖会泉又捏捏黎旦旦耳朵,他这个问题是把话题正回来期间的突发奇想,问完自己也稍作沉吟。
一般来说,人们比较爱往逝者身上泼脏水,因为死人也没办法重新起来为自己说话。
但有时候,人们也更偏爱死人,一个过去没准压根没听说过的对象,就因为对方已故,人们读了关于他生平的只字片语,看了两篇真实性有待商榷的文章,便会在千里迢迢之外,将其奉为自己“素昧平生的心灵挚友”,忽然开始爱他敬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