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倾泻,直插脚下,将临渊围在了最中间。
依旧是个警告。
容钰猛地闭了闭眼睛,感到一阵天晕地旋。一只手掌压下来,是安平捂住了他眼睛。他感到五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胳膊,她的手冰凉颤抖,可力量大得出奇。他听到弓弦再次拉紧的声音,武者的脚步在城墙上沉重而缭乱地踏过,整齐划一,一下一下像踩在他头顶。
安平拢起手掌,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前残存的最后景象,是一个银紫色的影子倏忽一闪。进城前临渊换上了御影卫的素服,他曾夸这清冷的银紫色衬他。他的思绪飘忽,眨眼间想到了各种各样的琐碎小事,紧接着一个念头猛然清晰,隆字军,刀疤脸。
他想到了男人的身份。
“大刀将军,炎邦陈氏次子,陈少钧。”
他推开了安平的手。侍卫们都死了,鲜血蜿蜒如溪,一直流淌到他脚下。他们二十三人进城,卸去刀剑,换上丧服,两手空空站在这里,现在只剩四个人。
一小股猩红的火苗他心里亮了起来,一点一点烧灼着。
鲜血缓缓浸透了四人的脚底。湿热的血腥气沿着裙摆向上蔓延,像张沉重的大网,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所谓杀意,原来是这样一种有形有质的东西,如同悬顶的巨石,光是存在,就能把人震慑。
五娘浑身颤抖,死死屏住了呼吸。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疯尖叫,可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巨大的恐惧紧攥住她的心脏,令得她每一次心跳都撕裂一般疼痛。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紧紧搂住了容钰,可是小殿下突然出声,挥开了她的手。
五娘战栗着,慌忙去扯翎殿下的袖子,可她的手被少年毫不犹豫地甩开了。翎殿下挡在前面,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漠然沉静的神色,没有看她,只是一抬手,做了一个令人退下的手势。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高傲又惯于施威的仪态。
五娘怔了怔,慢慢放下了手,看着小殿下拢好衣袖,抬步向前。他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看着城楼上的武者,冷冷道:“陈将军,久仰大名。”
陈少钧笑了笑,抚肩微一躬身:“想不到翎王殿下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真是太荣幸了。请下令让您的影卫退下吧,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流血。”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可眼神利得像针,往人身上一扫,像是用刀子直接在皮肤上刮。五娘抬眼见着,心中顿时一哆嗦,慌忙垂下眼睛,却听见翎殿下声音冰寒,冷冷道:“他救主失手,理应谢罪,将军还想要孤感谢你不杀之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