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随口说了句,撑着伞活动了一下关节,走向属于女士们的帐篷,敲了敲门帘边的柱子。很快有人过来掀开门帘,见到是他就回头叫了一声,一群女人围在门后,听医生吩咐此后的注意事项。包括如何休息调养,用什么药,怎么制作和使用,持续多久,都细细交代了一通,剩下的半坛药膏也放在她们那儿;米哈伊尔听见他用波托西方言小声地对她们说,小心隔壁那些愚蠢的男人把药膏卖给更愚蠢的医生。她们已经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和肉体都好了不少,连连感谢医生,发誓会严格按照他说的去做。中间有一段由于激动说得飞快,米哈伊尔没听懂。
“接下去就让这些女士们自己负责吗?”门帘放下之后,还差一刻钟到晚间礼拜时间。米哈伊尔问阿诺德:“虽说教会可以承担食物,但是我记得波托西的教育普及率不高。这是我们的责任,但是改变也需要时间,我不认为她们能够自己应付。”
“他们付不起我全程诊疗的钱,接下去的找个牧师也一样能行。走吧。”阿诺德倾斜了下雨伞,抬头说,“该去修道院了。按照惯例,我也得在那里待上一周,接受净化。”
所谓的净化,就是在一间狭窄阴暗的房间里,没吃没喝没日没夜地忏悔祷告。要是染了病,那就是不虔诚,被神厌弃,下场凄惨。
米哈伊尔戴着他的小黑帽,干净得像一轮春天早晨的太阳。很难相信,一刻钟前他还在为处理污水弄得焦头烂额。
阿诺德觉得索然无味,移正了伞,低头迈开步子。
“您又生气了?”米哈伊尔跟上去,有些委屈,“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
“我不是什么慈善家,那是有钱人才玩的东西。”
“不,我是说,我忘记考虑病人的自尊心。”原本就只剩一些细丝的雨彻底停下了,米哈伊尔弯腰抓住他握伞柄的手腕,“加夫里尔先生是不是……”
“与你无关。”阿诺德说,“并非所有人的生死都应当由你负责。”
“我们是父神的牧羊人。”米哈伊尔固执地说,“理应由我负责。”
阿诺德叹了口气:“好吧。与你无关。这个病本身就是这样。您去问罗林斯阁下也只有一样的回答,除非他的权能比您更高。”
米哈伊尔没觉得被安慰到。阿诺德见他忽然之间好像灰头土脸了起来,莫名有些高兴。
“走吧。”阿诺德收起雨伞,“礼拜要开始了。”
在米哈伊尔的帮助下,他们赶上了礼拜。没有人会嫌弃刚接触过大麻风病人的米哈伊尔,而作为对波托西市民们的热切信仰的回应,米哈伊尔接手了今日的礼拜。
讲道主题是前一周就定下的,米哈伊尔无权更改,只能在开始前可怜兮兮地看了阿诺德一眼,乞求他的原谅。但是一开口,他的神情、仪态甚至声音都全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