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该回家了,”江声收回那只摇醒他的“罪魁祸手”,声音还是他熟悉的、那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清朗,在安静的教学楼里放得低沉,温柔极了,“听话。”
陈里予略微偏过头,趴在桌上醒盹,视线从他眉眼间转到眼前——他面前放着一小块芝士蛋糕,装在透明的塑料壳里,边缘被烤得略微发焦,看起来浓郁又漂亮。
江声察觉到他的视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记得那天在美食街逛了很久,也只在蛋糕店门口停了一会儿,就……不好意思啊,放学了还让你留下来等我。”
陈里予其实并不算多喜欢甜食,只是先天后天的低血糖总缠着他,有时候一块甜面包或几颗糖确实能让他好受不少——他的性格里,同样先天或后天地缺乏了感知某些庆典式的欢愉的能力,很少惊喜或感动,也很少失态,多数时候只能做个胡思乱想的旁观者。
然而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这块莫名其妙的蛋糕本身,又或者是因为江声的话,还有几分钟前过分美好的梦——他心口某根长久僵死的弦又微微一动,颤颤巍巍地响起来。
于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跳陡然加快,理智也短暂缺席。
他的视线昏昏地停留在蛋糕上,缓慢地清醒过来,却又不那么清醒,说出的话依然放任自流,带着梦里明晦不分的暧昧意味:“对我这么好干什么,我又不是你……”
那双沉黑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气,掀起眼皮自下而上地望向他,教室里唯一亮着的白炽灯光落进他眼睛里,无端让他的眼神多了些许咄咄逼人的暗示意味,暧昧的隐晦的勾动人心的,多看一眼都让人如坐针毡。
江声愣了愣,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古老神话里摄人心魂的妖怪——然而只有一瞬间,下一秒陈里予坐起身来,肩上的外套施施然滑落下去,妖怪就逃进了他心里。
他明明听到了什么,却像是听错了,陷落进短暂的梦境里,回过神来梦境散去,只留下眼前的课桌与白炽灯,还有耳边女孩子走进又离开、窸窣的窃窃私语。
陈里予脸上毫无被撞见的尴尬,神色如常地拆开蛋糕包装,视线扫过江声的领口,又转开,自顾自地伸手从他身前拿走一个小塑料叉。
江声有点儿后悔只买了一个蛋糕,不能和陈里予一样低头吃东西,顺理成章地揭过沉默——他想追问,又不想让气氛更加尴尬,更怕再看见陈里予那样满含暗示意味的眼神,怕自己深陷进去,一不小心就不打自招,把他对心上人的非分之想和盘托出。
夜深了,只剩他们两个人,连对面的竞赛教室都已经关灯,门卫大爷腰上一串钥匙的当啷声远远传过来,一楼的角落里,已经开始锁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