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予做了个梦,极短又极长的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坐在房间通往的小阁楼里,周围静悄悄的,一改往常令人窒息的昏暗,变得敞亮又干净,窗外有一棵青黄的梧桐,在阳光里慢慢地晃叶子。
身后的木地板被人踩响,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听起来懒洋洋的。他抬起头,恰好对上江声的眼睛,对方朝他笑了笑,弯下腰来亲他的额头,将一件柔软的毛衣外套搭在他肩上,双手便自然而然地从身后搂住他。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与他记忆里的江声有些不同——那大概是多年后的江声了,比那个太阳般明净直白的男孩子成熟许多,五官轮廓更加深邃清晰,身形也更挺拔,头发留长了些,额前的头发抓上去,显出新鲜的英俊来。
声音也沉淀下来,弯腰在他耳边说话时候低而沉,语气是他不敢肖想的温柔,带着笑意的自然而然的宠,亲昵地叫他小名,问他饿不饿,又问他想不想自己。
陈里予听不清梦里的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些话把对方逗笑了,江声就搂着他摇摇晃晃地抱,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说些白日暖阳之下,无从遁形的亲密情话。
江声问他,小瑜,你喜欢我吗。
梦里陈里予点点头,放松地向后靠进他怀里,仰着头,抬手猫似的玩他胸前一根毛衣链。
江声又问他,喜欢多久了。
“很久了,七八年……你不是都知道么,还要问我,”他听见自己懒懒地回答,语气平和自然,带着些许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轻松笑意,“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相信么?”
江声弯了弯嘴角:“你说什么我都信——其实我也是,高三那年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了。”
陈里予听见自己轻轻地嘀咕了一声“骗子”,却没再多说什么,抬起的手被江声顺势牵住,便自然而然地回握上去,轻轻晃了晃。
这一晃,像是晃动了他自己某根摇摇欲坠的神经,将他从梦里唤醒,昏昏沉沉地回到了现实。
于是梦里的青年又变回他熟悉的模样,露出一点儿衬衣领口的灰色卫衣,普普通通的蓝白校裤,做题时候被他自己抓乱的黑色短发,眼神清澈干净,正低着头认认真真注视他——手腕上没有价值不菲的腕表,只有那根牵着小貔貅的细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