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泽七年中元节,皇后墨榮云产女后大伤,皇帝祭祀归来怒极令禁军填了荷安沙洲,拆了玉兰长廊、鹊薇宫。太后更是亲下旨命贵妃迟氏闭宫门思过三年,自己也开始吃斋念佛为皇帝嫡公主祈福。
一时间朝野内外人心惶惶,无一敢提十五中元鬼占卞启城之事,而“鬼姬”二字也成了岳国禁忌。
康泽八年,卞启城东向百里的敬阳山上多了一座庵堂,有传说那里住着皇帝岳致铣唯一的嫡公主,而这位神秘的康泽帝嫡公主尊母姓。
康泽十年七月十九,在贵妃迟氏解禁足当日,皇帝下旨将迟氏所出的三皇子岳暝骁交于皇后墨榮云教养。太后闻讯,晕厥在祥安宫小佛堂。
正午时分,凤禧宫内殿,檀香袅袅,安静宁人。皇后端坐在榻上,妆容淡雅,浓密的青丝只用一根玉簪盘固。
此刻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翻看厚厚的画册,双目含泪,其中是浓烈得化不开的爱,神情温柔如水,微微上挑的嘴角透着满足。青葱般的纤指抚过画上一脸板正仰视祖母的娇憨儿,抽了下堵塞的鼻子。
四岁的娇憨儿,身上裹着的小鸭戏水斗篷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
敬阳山山高千丈,山顶终年积雪,但却是离卞启城最近的初阳之地,易集紫气调和盛阴。她的小墨姿才满周岁就去了那里,十一年了,都快长成大姑娘了。
又翻了一页,画中是五岁的小墨姿抱着一只瘦弱的小花皮狗。这只小花皮狗是小墨姿陪祖母下敬阳山时捡到的,还给取了名字,叫小花。
皇后每回命人送东西去敬阳山,都忘不了给小花备上一份礼。不为别的,只因小花一直陪伴着她的心肝儿。
一位梳了头的姑子匆匆走进内殿,摆手示意殿中伺候的宫人都退下。皇后的贴身侍女环意、环茹亲自守着内殿门。
“娘娘,属下回来了,”姑子跪地叩首。
皇后沉目,指腹爱怜地轻抚画上娇儿消瘦的小脸:“怎么样?”
虽有不忍,但姑子还是摇了头:“属下带人进到坛岩山底,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仙人居。坛岩山之所以被白雾环绕,是因为地底有一弯温泉眼,而山中有仙人也仅是小儿戏言。”
早就料到会是这般,但皇后还是露了失落:“又没了一处。”
墨家人体阴寒,墨姿更胜,墨家仙人传下的《九阴藏明经》,墨姿十一岁就练至大成,已压制不住她体内源源不绝的阴气。母亲说墨姿十之八.九身具仙缘,可墨家祖上那位仙子将她们这一脉安置在中原地离开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几百年过去了,她不能把指望都放在那仙子留在墨家的几根魂香上。
“去往绥玉国的探子也回来了,”姑子提及这不禁锁眉:“绥玉国已退位的老国王迟夷,二十年前移居梦兰别院,说是颐养天年。实则是他年过七旬,还面如冠玉,未免引起诸多猜忌,才不得不退位。”
皇后眼神微动:“迟夷吗?”冷然一笑,“三皇子十五了,三个月后就是陛下四十寿辰,绥玉国定会派使臣来。”
“皇上驾到,”守宫门的太监吊着嗓子吟唱。
闻声,皇后示意墨颖退下,抽了帕子摁了摁眼角,珍爱地合上画册,放于檀木榻几上,起身迎驾。
不惑之年的皇帝面上已见沧桑,唇上留了一笔胡须,领着三皇子岳暝骁进入凤禧宫,看到皇后行礼,快步上前拉起:“榮儿无须多礼。”
落后一步的三皇子拱手俯身:“儿臣请母后安。”
被皇帝牵着手的皇后温婉浅笑,示意三皇子起身,不甚亲近但也不疏离。当年她中元鬼节产女,不论祸首是不是迟漾婳,其有那心是真。她这人小气爱记仇,母女生离,剜心割肉之痛,岂能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