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处,有各类店家旗子随风招展,遥遥向游人招客。
裴惜惜寻了家酒楼坐下,点几样菜后,问茶博士道:“这位仙长,城内有没有牙行?”
茶博士记下裴惜惜点的菜,闻言笑道:“您是要租房,还是要买房?租房我家便有,买房,我家也有房子可卖。”
“牙行呢,您请行个方便。”裴惜惜不动心。
茶博士有些失望,道:“行,您去这个地址上寻。”
他递给裴惜惜一块玉牌。
玉牌上写着有字,但上边蒙着一层白雾,左腾右转,也没法瞧清。
裴惜惜捏着玉牌,好生气恼,道:“给得一点都不诚心,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要给就干干脆脆的给,不给就干净利落的拒绝,这样给了,又将地址给遮了,像什么话?
颜今歌懒洋洋地开口:“在诪张城便是如此,你要学会习惯。”
“习惯?”裴惜惜忽而想到一事,忍不住乐了,“我要是习惯了,在外边将这习惯带出来了怎么办?”
颜今歌笑道:“那你就祈祷,你在外边瞒住了身份,免得被人打断腿。”
裴惜惜笑容顿时拉了下来,苦着脸道:“师父,你真不会说话。”
颜今歌改口道:“那你在外边,足够强,被人找上门来,能将人打断腿。”
裴惜惜被颜今歌逗乐,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身,“师父,你怎么这么逗。”
“天生幽默。”颜今歌淡淡地开口。
“不行了,师父,你别逗我笑,哈哈哈。”裴惜惜乐得不行。
不多会儿,茶博士送了一壶茶,以及裴惜惜点的菜。
茶博士正欲走,裴惜惜道:“仙长,你这不太老实啊,这茶,这蛟脊肉,这香菌鸡,这三文丝,让我吃个寂寞?”
茶博士听裴惜惜一一点出幻菜,顿时露出个笑,道:“恭喜贵客全答对了,待会儿您要的菜,将会送上来。”
他说待会儿,还真是一会儿,一分钟都没有,茶博士便将剩余的菜用小推车送了过来,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一壶冰心玉螺春,和白蛟入海。
“这茶水和白蛟入海,是酒楼请贵客吃的,请慢用。”
冰心玉螺春是三阶冰心玉螺茶叶冲泡而成,相较裴惜惜筑基修为,这送过来的茶,很有诚意。
至于白蛟入海,则是南域这边特有的海鱼抽出鱼骨,雕成白蛟形状,而下边乳汤,则是用这种海鱼鱼肉慢煨而成,煨到肉化成羹,与蒸熟的鱼骨一道,成为名菜白蛟入海。
鱼羹香嫩清甜,鲜美爽滑,鱼骨清脆,骨髓多汁,有点像水果萝卜口感,一口下去,脆而不渣,多汁而甘甜。
裴惜惜吃得连连点头,对颜今歌道:“师父,这道菜很不错啊,东域有吗?”
颜今歌只略夹夹白蛟入海,便放下筷子。
他道:“没有,这是南域特有的菜,这鱼,名唤乳鲸,只生于南海。”
裴惜惜有些失望,回东域就吃不到了。
吃完饭,裴惜惜拿着茶博士交给她的牌子,起身离开。
去前台结账时,裴惜惜盯着账本上附了层幻术的纸,道:“这价格不对吧。”
前台笑眯眯地盯着裴惜惜,道:“那您说说,是多少?”
裴惜惜只瞧出灵石数目动了手脚,但破除手脚,她还不够格。
她比对下有家酒楼的价格,付了二十块中品灵石。
前台笑眯眯的接过,没说差,也没说不差。
裴惜惜总觉得自己付多了,但她破不了术法,只能吃下这个暗亏。
她郁闷地往外走。
若是没发现对方动手脚,无知无觉的吃亏,那还好,怕就怕她这种,知道自己吃亏了,但不知道自己吃亏多少,就很郁卒了。
“师父,这城市一点都不友好。”裴惜惜闷闷不乐地开口。
从入城,到上菜,再到结账,处处都是陷阱。
颜今歌道:“只能说明你不够强。”
行吧。
裴惜惜不指望她师父安慰她了。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还要生活几年呢,乐观点。”
感受到头顶的温度,裴惜惜一扫之前的郁气,振奋道:“师父,你说得对。”
她低头,用幻术破除。
裴惜惜初学幻术,破术法的速度并不快。
日落西斜,她坐在街边长凳上,专注死磕,颜今歌坐在她旁边,面带怡然之色。
旁边长凳坐着一名筑基小修士,他见颜今歌在长凳上坐了一下午,过来搭话道:“道兄,你也是身上灵石被骗光,只能住外边吗?”
诪张城内,桃花树下有长凳,万花园里有长廊凉亭,万果园里有挂果,景山上有飞瀑,没灵石的修士也不必担心在诪张城内活不下去。
可以说,十分贴心。
颜今歌闲闲地应话,“没灵石,怎么不离开?”
筑基小修士懊恼道:“我哪好意思回去,灵石被骗光了,灰溜溜的回去,多没面子。我要将灵石骗回来,再回去。”
颜今歌笑了一下,没再言语。
因不甘而留在诪张城的修士何其多,只是最终,他们会离开。而诪张城的一切,于他们来说犹如一场梦。
那修士以为颜今歌同病相怜,与他吐槽诪张城的诸多骗局,以及各种让人气愤的地方,便算颜今歌不搭腔,他也能一个人说得起劲,且越说越气愤。
颜今歌道:“你来诪张城前,应该知道诪张城,为谎言幻象之城。”
“对,谁不知道?”那小修士不解颜今歌怎么说这个。
“你知道,那你该是抱着被欺骗的心态来的。既然如此,你为何气愤?”
筑基小修士:“???”
他恼了,“谁抱着被欺骗的心态来的?我说你,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话?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和你交谈,告诉你在诪张城生活经验,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白眼狼,没良心,没有爹妈的孤儿……”
裴惜惜起身,以更高的声音骂道:“听不懂人话的东西,难怪这么一大把年纪,修为才筑基,脑子里全是石头,不会转啊。吃了那么多驻颜丹保住一张嫩脸,就真以为自己是少年,可以厚着脸皮无知了。”
“在这摆什么施恩架子,你说的那点东西,谁不知道,用得着你搁这说?”
“还好意思骂人白眼狼,最大的白眼狼不是你吗?你心理失衡了你没发现吗?执念横生没法进阶,你也没想过反省反省自己?好心引导指点你,你蠢成驴样听不出来不说,还用你那核桃大的装满阴暗心思的脑子去揣测,简直比驴还蠢。”
“你活到世上,真是浪费食物,浪费灵气。我要是你,就掩面,一把匕首送自己转世,看下辈子能不能聪明如猪。”
裴惜惜噼里啪啦一顿骂,连珠炮似的,轰得那小筑基毫无还嘴之力。
他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盯着裴惜惜泛出杀气。
他颤抖着手,一道冰针就往裴惜惜刺来,“我杀了你。”
裴惜惜往左一动,躲开冰针的同时向前,三两步来到那小筑基身前,一巴掌拍了去。
她没有留手,小筑基直接被裴惜惜拍晕了。
裴惜惜低头望着软绵绵躺倒在地的小筑基,有些遗憾,这也太不经揍了。
一拍就晕,哪来的胆子骂人?
她骂了句“傻子”,重新坐回椅子,继续解幻术。
颜今歌偏头,笑问:“不烦躁了?”
“不烦躁了。”裴惜惜应道。
裴惜惜破木牌上的幻术破得烦躁,才会听到小筑基骂人后一点就炸。不过经过刚才一番发泄,心底郁气全吐了出气,也有了耐心继续。
颜今歌继续笑,“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惹了,想不到明珍还是颗小辣椒。”
裴惜惜“嗯哼”一声,道:“别吵我,我快破开了。”
颜今歌低低乐出声,才说不好惹,这就烦上了。
月上中天,裴惜惜总算将木牌上的幻术解开。
她活动活动下,因为一直保持低头姿势而酸痛的脖子,道:“师父,走,今晚不住大街。”
颜今歌又乐,道:“那多谢小明珍,让为师住上大房子。”
“应该的。”裴惜惜拍胸.脯保证,“在诪张城,我罩着你。”
颜今歌睨向裴惜惜,似笑非笑,“那多麻烦小明珍了。”
按照地址找过去,裴惜惜寻到十二号和十四号,没瞧见地址上的十三号房。
转了几圈,毫无所获。
裴惜惜叉腰,低声骂了声“淦”,“又设了幻术。”
她使出全身感应,一点点摸过去,摸到幻术核,废了点力气捏碎。
幻术核一碎,眼前白墙飞快褪.去颜色,露出后边红木大门。
这时,红木大门打开,一名身材瘦小的老者露出个头,问:“有什么事?”
裴惜惜拿出木牌,道:“仙长,我想买房。”
“买房啊。”老者摸摸山羊胡,道,“诪张城买房不便宜,至少这个数。”
他竖起三根指头。
裴惜惜想起现代房价,道:“三百上品灵石?”
三百上品灵石,相当于三百万下品灵石。
“不够。”老者开口。
裴惜惜嗤笑:“你这不老实,房子有大有小,位置有偏有荣,你却报一个价格,莫不是你以价值最大的哪间房报价,卖出去价值最小的那间房,之后所有的差价,都归你身上?”
见裴惜惜是行家,老者也不说虚话了,道:“行,我带你们去看房子,房主开了价,那个价我知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知道,得看你们能不能破了房主幻术,看到那个价。若看不到,就只能你们自己估算,多了不找,少了不卖。”
就跟酒楼付账一样的。
裴惜惜点头。
老者带裴惜惜跑了十来家房子,最后裴惜惜看上一间坐落在河水边带院子的二层楼小楼房。
裴惜惜还是那个报价,“三百上品灵石。”
“少了。”老者毫不犹豫地开口。
“三千。”
“行。”老者又带裴惜惜前往城主办事处,将房源过户,递给裴惜惜一张玉质房产证。
如此,这一单生意做成。
这时,颜今歌从裴惜惜手中抽出房产证,将之丢回老者怀里,漫不经心地开口:“换一张。”
老者视线落到颜今歌身上,悚然心惊。
之前一直是裴惜惜与他对话,他下意识地忽视颜今歌,把颜今歌当做裴惜惜的附属。
他确定裴惜惜瞧不见房价,才敢在房产证上动手脚,谁知道一直被他忽略的,没放到心上的,竟是个隐匿气息的大能。
他忙低头,老老实实的,将正确的房产证递给裴惜惜。
裴惜惜接过,气得鼻子快要歪了。
她万万没想到,临结束前,老者还会来这一手。
诪张城,真是欺人太甚。
等她学好幻术,她要一洗雪耻!
颜今歌偏头,见小徒弟大受打击,圆润的眼角边上,有晶莹闪烁。
小徒弟竟被气哭了。……
他迟疑片刻,将小徒弟的脸仰起来,安慰道:“别哭,眼泪会掉。诪张城,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裴惜惜:“……”
“谁哭了?”裴惜惜抹去眼角液体,怒瞪离去的老者,道,“那是幻术·心雨,我刚悟出来的。让他淋着雨回去,晚上做噩梦吧!”
敢欺骗心魔,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