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诪张城

小歌没接食盒,道:“哥哥怕是不想见到我,我去练兵吧。”

唔,她师父真敏锐,知道把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裴惜惜哪能让她去练兵?不然又要发生夺位兵变。她握着小歌的手,道:“你目前最重要的,是生下我皇家血脉,让我皇家血脉不断层。”

她直示道:“只要你诞下纯正血脉,便是我皇家大功臣,越过你哥哥继承大位,也不是不行。”

小歌问:“真的?”

“真的。”裴惜惜肯定地开口。

“哥哥不太配合。”小歌缓缓开口。

“不是有药?”裴惜惜道,“抓了囚禁,生了孩子幽禁,只要不取他性命,他任你处理。”

裴惜惜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师父间的内部战争,她便不参与了。

小歌问:“母亲不怪我?”

“我怪你什么,有野心不是坏事。”裴惜惜低头,低声咳嗽。

小歌道:“那我去准备。”

“去吧。”裴惜惜很开心,挥着小红旗为她加油。

她对大宫女道,“去助公主一臂之力。”

大宫女答应着去了。

裴惜惜正想脱身看下进度条,颜今歌这时穿着玄色帝服带着滚冕迈入房间。

裴惜惜;“!!!”

皇帝还是她呢?怎么她师父穿着龙袍?

“你?”裴惜惜吃惊,挣扎着起身。

颜今歌疾步而行,停在床边按住裴惜惜的肩膀,道:“你病重,安心休息,太上皇。”

太上皇是谁?

裴惜惜盯着颜今歌有些茫然,须臾她反应过来,她被夺位了?

颜今歌收回手,坐在床头,道:“您不必忧心,您虽为太上皇,在这个皇宫,依旧权势在手,无人敢轻视你,您和以前一样,会过得很舒心。”

能一样吗?

她是皇上,她想压着她师父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是太上皇,她师父想不听就不听。

“那你妹妹呢?”裴惜惜问。

颜今歌古怪一笑,“妹妹想如何对我,我自然如何对她。”

他又望向裴惜惜,双手握起裴惜惜放到被子上的左手,他指腹摩挲着裴惜惜的手背,掌下肌肤的质感让他微微一怔。

肤嫩细腻,宛若温玉,这一点都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的手,倒像是二八少女,肤若凝脂。

他心念一动,笑道:“母亲,你说我立你为后如何?我天不落的纯净血脉,妹妹能生,母亲自然也能生。”

他喊母亲时,语调带着古怪的腔调,似是十分别扭,强迫着自己喊出口。

裴惜惜瞪大眸子,震惊地望着颜今歌。

您真敢想啊,师父!

看不出您浓眉大眼的,居然是这样罔视礼法的人。

“我是你母亲。”裴惜惜失声道。

“妹妹还是我妹妹呢。”颜今歌不以为然,“既然伦理纲常对我天不落帝国皇室无用,是妹妹是母亲,又有什么区别?”

颜今歌笑了笑,“我一见母亲便欢喜,一见妹妹就厌恶,既如此,为何不娶欢喜的,反要与厌恶的绑定一生?”

裴惜惜:“!!!”

啊,是她欠打了。

之前她溜进心魔幻境当她师父的母亲,又让她师父在幻境里兄妹成亲,这事搁谁身上都得发火,因为太颠覆伦理纲常,她都做好自己被揍一顿的准备。

谁知她师父毫无反应,之后也绝口不提这事,她以为是她师父看得开,知道这只是治病手段,当时还感慨她师父开明。

万万想不到,她师父开明过了头。

裴惜惜心内默默哭泣,她多么希望他师父是个老古板,在那幻境之后揍她一顿,这样她就不会再次启用这个幻境背景,也不会让她师父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师父可,她不行。

母子太刺激。

同时裴惜惜也明白了,比下限,她估计比不过她师父。

别看她师父外表高岭之花,其实内里诡谲多思,无法琢磨。

不过,她不认输。

她低声咳嗽,鲜血不要钱似地从指缝间流出,大宫女上前替裴惜惜清理,又递给裴惜惜一张白帕,裴惜惜继续咳,鲜血渗透白帕,将之染成红布。

颜今歌道:“请太医。”

裴惜惜止了咳,低低道:“小斐,你也看到了,我这身子如何能孕育后代?能传承我天不落帝国血脉的,只有你妹妹。”

颜今歌轻轻笑了,道:“母亲,若你去了,我随您殉死如何?这样,您再也不必忧心纯血传承问题。”

纯血断了,想忧心,也无处忧心。

裴惜惜:“……”

她举白旗。

不然接下来的剧情,不过是重复上一周目的事,她师父沉迷仙道,找到生子花,小歌厉兵秣马,准备夺宫,连理由都是现成的,打倒乱臣贼子。

回到心魔海,裴惜惜将魔念捏成丸子丢到嘴里,见她师父也从心魔幻境里脱身而出,裴惜惜率先指责:“师父,您怎么这样?”

颜今歌跟着指责,“还不是怪你背景不合理,谁家兄妹能成婚?有你这败纲常在先,才有我后边乱.伦理。”

裴惜惜道:“远古时期的凡人皇室,就是这么荒诞,我这是有真实历史依据的。”

颜今歌道:“远古时期,也有儿子娶生母,只为繁衍,这也是真实历史。”

裴惜惜气得直翻白眼,“师父,您到底想怎样,您宁愿败常乱俗,也不愿爱上自己?您对自己有这么嫌弃吗?”

颜今歌垂下眼眸,淡淡道:“对,我没法爱上自己。所以,你放弃吧。”

裴惜惜叉腰,倔强道:“我不。”

她在心魔念内一边打滚,一边张嘴吞吃,吃着吃着忽然咬了个空,整个人又回到甲板上。

颜今歌语调又恢复轻松,道:“别找借口贪吃。”

裴惜惜道:“我哪儿贪吃了?好吧,我是贪吃了点,但您心魔念那般多,崽崽多吃一点不可以吗?崽崽饿饿。”

裴惜惜抱着颜今歌的腿,仰头道。

颜今歌不为所动。

裴惜惜“切”了一声,丢下腿,跑到甲板边,往下边看。

地面被浓浓淡淡的云雾遮住,只隐约能瞧见山脊轮廓,再往前瞧,在山间流淌的大河仿若从天上而来,似白玉带般绕山而动,似是山群穿了一件轻纱似的披帛。

颜今歌虚点裴惜惜,笑道:“明珍,你说你这行为叫什么,‘有奶是娘’,没奶丢一旁?”

裴惜惜扭头,朝颜今歌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喊道:“娘,我饿了。”

颜今歌:“……”

没皮没脸。

他收回手,不再理会裴惜惜。

倒是裴惜惜忽然发现乐趣,指着下边一处城镇喊道,“娘,那是哪儿?”

“娘,那棵树生在悬崖上,开大白花,没有叶子,像是云朵生在树上,那是什么树?”

“娘,这是蓝翎鸟吗?好多蓝翎鸟啊!”

“娘……”

颜今歌扛不住那一声声娘,咬牙切齿道:“乖女儿,连云帛树和翠羽鸟都认不出来,你该多点书了,快过来看书。”

颜今歌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堆半人高的纸质书,以及半人高的玉简,整整齐齐的纸质书和玉简堆在甲板上,极富有存在感。

裴惜惜:“……”

她强烈拒绝:“女儿叛逆期,不想读书。”

颜今歌勾勾手指,裴惜惜不受控制地倒飞,并坐在颜今歌脚边的杌子上。她的身前多了一张桌几,桌几配合着裴惜惜调整高度,之后桌几两侧飞来两沓书。

“你不叛逆,你爱读书。”颜今歌换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开口。

裴惜惜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像是长在了杌子上,纹丝不动。她狂锤桌几两下,桌几稳如泰山。裴惜惜认命地拿起书,含泪应道:“对,我爱读书,读书使我快乐。”

一开始裴惜惜确实是被迫读书,但很快,她沉浸进书里。

全心阅读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诪张城到了。

诪张城和其他城池没什么两样,高墙古石,风沙打磨,一股亘古的气息扑面而来。“诪张城”三字是小篆,小篆字体优美,线条曲线圆润,颇具古韵,远远瞧去,那三字似仙鹤翅舞,祥云如画。

颜今歌收起画船,对裴惜惜道:“我就是年老力衰的老父亲,什么用都没有,在诪张城,要靠你了,小明珍。”

裴惜惜嘴角抽抽。

之前喊他老人家,他说自己正年轻,现在又自称是老人家,真是薛定谔的老。

“还不如体弱多病呢。”裴惜惜吐槽道。

走到城门口,有城卫守着,要求交一百块灵石。

前边修士老老实实交了百块灵石,走了进去,很快,轮到了裴惜惜。

裴惜惜问:“为什么别的城只有两块,最高的也才十块,你们入城费怎么这么贵?”

那城卫昂着下巴,嗤笑道:“能比吗?我们诪张城有幻道传承,其他城有吗?”

“若是进诪张城,不是为幻道传承来的,交百块灵石,岂不是被宰了?”

“不是为幻道来的,也是为提升自己能力来的,他们对诪张城有需求,想进去便只能乖乖交一百块灵石。”

“你撒谎。”裴惜惜开口,“你根本不是城卫,你就是在骗灵石。”

裴惜惜这话一出,之前交了百块灵石的扭头回望。

城卫恼怒道:“胡说什么?你们来诪张城这么多次,哪次没交灵石?你们也可以问问自己亲友,谁来诪张城不交灵石?”

“因为都被骗了啊。”裴惜惜开口,“你交给他们的临时身份玉牌,是虚假的,出城时他们会将这身份玉牌还给你,如此一直都没有发现。”

裴惜惜觉得自己真有天赋,对幻境这般敏.感,一眼就瞧出幻术的痕迹。

城卫点点裴惜惜,二话不说,整个人从城门口消失。

那些想要找城卫要回灵石的修士扑了个空,只能郁闷自认倒霉——诪张城城规,城内骗与被骗,全凭本事,不得携私报复。

一名穿着青色长袍外罩无袖外衫的年轻修士瞧向裴惜惜,自我介绍道:“我是宁武城苏隐,敢问道兄是?”

裴惜惜摆摆手,“无名之辈。”

这便是没有结交之意了,苏隐朝裴惜惜颔首,不再试图攀谈亲近。

裴惜惜走入城内,偏头朝颜今歌讨赞,“师父,我厉害吧?”

颜今歌夸道:“你幻道天赋,确实不错。”

东域修幻道的少,但是南域不少,南域有诪张城,幻道一途与东域剑道一般繁荣。

而这诪张城内,十个里边,有九个是幻修,里边的小孩,更是大小就被骗到大,于幻术十分敏锐,踏入道途后,十之八.九也是走的幻道。

裴惜惜美滋滋。

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的都确立了她的道,并坚定不移的秉持自己的道往前走,只有她,后进生,对道途迷茫。

不过现在,她的道途也立了,又追上小伙伴了。

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更何况诪张城景色不差。

街道宽敞整齐,小河流水弯弯,两侧桃花连横,粉色桃花簇簇拥拥,如烟如霞仿若长河。一架古桥横贯桃花河上,上边行人美如画卷,下边乌篷船淡墨剪影,船桨“欸乃”一声划破水面,顺着弯弯河面穿过小桥。

河水清澈,还有桃花瓣随水波打着旋,正应了那句诗——‘桃花流水杳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