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全家重回2002 小妖墨 4209 字 10个月前

大院里的早晨是由一阵阵嘹亮的起床号开启的。

裴寂像是训练有素的小狗从床上“呼啦”一下蹦起来:“书呆子,小江子,你们快起来,我们出去跑步了!”

“我靠!”谢云书一脚把他踹下去,“老子昨晚三点才睡!”

裴小狗稀奇地问他:“你干什么去了,睡那么晚?”

谢云书牙关咬得咯咯响:“你说我为嘛睡那么晚?谁他妈大半夜游过来敲我门给我讲少年的烦恼?”

裴寂满头金毛乱晃,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我记得我十三点就睡了啊,你后来也失眠啦?”

“你个傻狗!”谢云书搡他脑门,“赶紧给我滚蛋!”

裴寂死死拖起他:“走走走,不要睡了,我们跑步去!小江子快起来,是男人的都跟我去跑步!”

谢云书虽然一肚子起床气,不过还是起床了,他们三个都是勤锻炼的人,在海滨的时候也经常一起晨起跑步。

冬天天亮得晚,灰蒙蒙的雾气漂浮在整个大院的上空,道路两边路灯点点,光线朦胧地缠绕在光秃秃的树桠上。

视野里一片苍苍茫茫,谢云书却能听到远处的沸反盈天。

集合的军人已经开始操练,口号喊得杀气腾腾,四面八方呼喝震天,把谢云书残余的一点困意驱逐殆尽。

三人结伴来到操场边,对面树影幢幢,沉沉阴影显得萧瑟肃穆,他们这边的头顶却有一盏灯光洒下来,映照出几张年轻朝气的脸。

接近零下的气温里,他们都只穿着运动服套t恤,鼻尖和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但谁也没喊冷。

谢云书掰动指骨:“都热热身,别一会跑扭了。”

裴寂在原地蹦跶了几个圈,抖擞着手腕脚踝,元气满满:“我们比一比,看谁先跑完五千米!”

江行止淡淡瞥过去:“比什么?”算是接招了。

裴寂乌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一圈:“有了!谁输了就给另外两个洗一周袜子!”

“那我们不划算,”谢云书笑着跟江行止说,“他袜子最臭了!”

江行止嘴角勾起来,也笑得坏坏的。

裴寂哇啦啦叫着跳到谢云书身上,他那一身骨架分量可不轻,谢云书被他冲得往后退了一步,裴寂两只爪子作势掐谢云书的脖子:“就比洗袜子!不敢比的是孬种!”

“比就比!”江行止把谢云书拉过来,一手遮住他的耳朵悄悄说,“大不了把他的袜子扔了给他买新的。”

谢云书乐死了,一竖大拇指:“你滴,狡猾狡猾滴!”

“预备——”谢云书喊,“跑!”

最后一个字落地,三个少年如离弦的箭冲进白茫茫的晨雾里。

跑道一圈四百米,谢云书刚跑过第五圈,天光一下子就打开了。

太阳从地平线的那头跳出来,明媚的光线刺破薄薄一层雾色,四周的景物豁然开朗。

谢云书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草场的正中央来了一队军人在出操,打的是军体拳。

一水儿的青绿色装点起黯淡枯败的冬季,军人们个个龙精虎猛斗志昂扬,打出来的动作流畅整齐划一,一眼望过去就让人心神激荡。

这么一耽搁,他就被裴寂和江行止甩出了老远。

“滴滴!”

不远处传来两声汽车鸣笛,谢云书循声看过去,就见两辆相对行驶的军用吉普同时停了下来,车内的人都下了车,双双摘下了帽子朝对方敬礼,其中一个人是裴林生,另一个人也是四十岁上下的样子,扛着上校衔。

上校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给裴林生递了一根,两个高级军官就站在操场边上,抽烟说话,上校夹着烟的手指往操场上遥遥指去,谢云书看出他是在指裴寂。

上校笑着说了什么,裴林生的面庞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刚毅冷硬,然而谢云书还是透过裴林生唇边泛起的袅袅烟雾捕捉到了他眼神凝聚的中心里有锐利的火光在跳动。

两个军官抽烟交谈的几分钟里,裴寂和江行止居然又跟谢云书碰头了,他俩整整领先了谢云书一圈。

“书呆子!”裴寂边跑边回头瞅他,“你站这养鱼啊?”

谢云书冲他们喊:“你俩跑吧,我歇会。小江加油,干翻裴小狗,让他给我俩洗袜子!”

江行止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圈:“收到!”

裴小狗汪汪大叫:“你们做梦!”

蹬蹬蹬,两个少年像是给自己又上了一圈发条,风一样跑远。

裴林生和徐上校道了别,刚戴上军帽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裴大校!”

裴林生转身,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含了阳光的热度,笔直无惧地望着他,裴林生问谢云书:“什么事?”

“裴大校,我是来向您道歉的,”谢云书带着一脸的恳切之色,嗓音听上去也挺真诚,“我为我昨天的浅薄和无礼向您道歉!”

“哦?”裴林生挑起一侧眉梢,“你浅薄在哪?无礼在哪?”

少年不卑不亢:“我在没有对您充分了解的前提下就对您的品格横加指责和批判,是我的浅薄和无礼!”

说完他向裴林生微微鞠了一躬。

裴林生很意外,意外到都没有阻止谢云书的鞠躬。

“但是裴大校,我依然认为您作为一个父亲是不合格的!”谢云书蓦然话锋一转,裴林生才后知后觉这小子给自己来了个先礼后兵。

谢云书一眨不眨地看着裴林生,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水晶般的剔透,专注得很认真:“裴寂他是一个孩子,他到现在还是一个孩子,即使你对他怀有希望,你对他抱有期待,你也应该教导他,跟他好好沟通,而不是用暴|力来惩罚逼迫他!”

在裴林生的眼中,这个与他儿子年龄相仿的少年一口一个“孩子”,无疑是十分好笑和喜感的,但谢云书璨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毫不掩饰的热情和柔情,让裴林生又笑不出来。

谢云书的嗓音像是被清晨的露水浸润过,滔滔不绝。

“裴寂井不是听不进道理的孩子,他是一张白纸,别人在他身上涂抹什么样的色彩,他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即便你对他那样疏于管教和沟通,他依然成长得很好,我不得不承认有一点你们裴家人是对的,你们几代人的忠骨和热血已经通过基因遗传给了子孙后世,所以裴寂无论如何都长不歪。”

“我很遗憾,作为他的父亲你看不到他那些可爱的地方,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就像他也不能了解你全部的伟大和高尚……”

“你错了。”裴林生忽然打断他。

谢云书一愣:“什么?”

裴林生的目光定定的,谢云书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视线笔直,落点处竟是自己的额头,位于两眉间距的中心,那是一个职业军人出手夺命的本能,连看人都是直奔要害,一枪穿心。

裴林生说:“我只是一个军人,没什么伟大的,收起你对我的恭维和吹捧,那同样是浅薄的滤镜。”

谢云书:“……额?”

裴林生冷道:“不用给我戴高帽,直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