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市政家的公子也是喝多了,又被贺峰的话题激到上头,才口没遮拦地全倒了出来。
有人不太相信:“真的假的?18号文件不是才出来不久吗,那可是国家方略,申城不会这么快又搞调控吧?”
2003年,18号文件把房地产列为“支柱产业”,在申城,只要是手里有点余钱的,没人不买个几套房子放在手里炒。
市政公子信誓旦旦:“不信咱们走着瞧!”
有个小开皱眉看向胡璟:“这要是真的开始打击炒房团,那乔园可是要伤筋动骨了,乔园今年在申城有好几个楼盘要开吧?”
作为乔家的姻亲,胡家人手里捏着不少乔园的股份,乔园刚上市不久,而且正大张旗鼓地宣布全力进军申城地产,如果真出来这个政策,对乔园实在是个不小的冲击。
胡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也有人不以为然:“政府哪年不喊调控,申城的房价有降过吗?越调越涨,越涨越凶,怕个毛!”
“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吧,现在粤东那边疫情闹得厉害,万一传到全国去,出不出政策都得崩!”
“没错,谁也不知道非典啥时候完,还是把钱放手里安心点。”
一众公子叽叽喳喳,论得头头是道。
贺峰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江行止,按理说他应该最关心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可江行止却跟没听到似的,两根手指夹着高脚杯轻轻晃荡,好像个局外人。
贺峰眉梢斜斜一挑,问道:“江少怎么看?这个政策要是真的下来,对乔园的影响可不小。”
江行止闻声抬头,竟是有点茫然:“家里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胡璟笑道:“我表弟年纪小还没开始接触这些事,刚才我还跟他说让他以后有机会多跟贺少学习,贺少比行止大不了几岁,在这个行业里已经是前辈了。”
贺峰受宠若惊:“胡少抬举我了,真要说到经商之道,你们胡家才是家学渊源,源远流长,我老爸常说要是能学到胡家商道的一点皮毛,就够我受用终身了!”
俩人一通商业互吹,江行止抿了下嘴唇,忽然朝贺峰举起杯子,清澈的眼神里微露一点生涩的腼腆:“以后还要向贺少多多讨教。”
贺峰一直没停转过的心思更加活泛了。
贺峰来申城可不是单纯为了躲非典,他结交上海滩的一众富家小开也不仅仅只是为了伙同他们吃喝玩乐,他身上是有任务的。
非典肆虐整个华南大地,粤东省的经济一片风雨飘摇,荣信地产首当其冲,这也就逼得荣信不得不走出粤东,迅速向全国寻求扩张。
扩张的路上收益与风险并存,为了更加稳妥,结盟同行是很好的方式,贺峰这次出来,就是给荣信找盟友的。
乔园和荣信一个在南一个在东,各自占据了地产行业半壁江山里的半壁,华夏地产这块饼太大了,大到乔园和荣信还远不到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时候。
乔园刚在香港上市,有海量资本背书,又有坐镇京师的江家做后台,荣信有先进成熟的地产模式和国内最一流的设计团队,两家都有着各自傲视全行的绝对优势,他们若是能携手结成同盟,那必然是强强联手的黄金搭档,乔园和荣信都能用最快的速度向北方推进,抢占华夏北部的大片河山,这对双方都是有利的。
前几天乔园上市,贺峰他爹贺永盛也是乔园庆功宴的座上宾之一,乔园和荣信两个地产霸主在香港明送秋波暗度陈仓,已经是业内很多人心照不宣的事实。
谁想乔乐山和贺永盛都是长于精算的老狐狸,谁都不肯主动提出合作以免其后谈条件时落了下乘,双方反而这么不上不下得吊住了。
看来这个僵化的局面要靠我来打破了,贺峰得意地想。
贺峰拎着酒杯坐到江行止旁边去,“叮”得碰了下江行止的果汁杯,贺峰热情洋溢地说道:“说什么讨教不讨教,我年长你十多岁,江少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咱们哥俩不分彼此!”
……
这场聚会的后半场在胡璟的眼里是很诡异的。
贺峰和江行止坐在一起,两个人谈笑风生的,胡璟也不知道江行止是怎么哄的贺峰,反正江行止喝光一杯果汁,贺峰就陪着喝光一杯酒,喝到最后,其他公子都放下了自己手头的事,只乐呵呵地瞧他俩,跟看戏似的。
胡璟看着这个场景,脑海里面不由冒出个极其模糊的念头,可那个念头就像条快速滑过的小鱼,不等他捕捉住就甩着尾巴一闪而逝。
散场时已过了凌晨,除了江行止,其他人多少都喝了酒,喝酒的人不能开车,胡璟安排人把这些公子哥一个个送回去。
等他好不容易忙完一回头:“行止呢?”
胡家的司机说:“表少爷说他送那位贺少爷回家了。”
“行止去送贺峰?贺峰不是带司机了吗?”胡璟简直都觉得梦幻了,他拍了拍自己也有点发沉的脑门,“这俩人,后半场怎么那么好了?行止在想什么呢……得,送就送吧!那咱也回去了……”
“少爷,”司机为难地说,“表少爷把您的那辆保时捷开走了,他让咱们俩打车回去。”
————
江行止把车开出没多远,天上就下起雪来了,广袤无边的夜色里,雪白的绒毛纷纷扬扬。
贺峰一个粤东人很少看到雪,兴奋异常:“哦豁!这里居然还会下雪,酷!”
“申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雪,不稀奇。”江行止稳稳握着方向盘,波澜不惊地说。
贺峰喝了不少酒,大脑在激烈活动和彻底当机的临界点疯狂跳频。
“下雪天,哦,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浪漫!”贺峰的身体深陷在柔软的座椅里,他眼睛微微眯着,舌尖绕着干燥的嘴唇舔了一圈。
酒精燃烧他的意识,瓦蓝的瞳色被浸染得血红,贺峰甚至忽略了驾驶位上坐着的人不是对他知根知底的贴身司机,也忘记了继续伪装那层道貌岸然的皮,他歪过头,视线邪邪地睨向江行止:“你有没有试过在雪地里莋嗳?”
江行止眉目不动:“没有。”
“那你一定要试试,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非常爽!”
“是吗?”
贺峰兴致勃勃:“是的,我今晚就要去体会这种感觉,兄弟,你知道我今晚要去哪里吗?你知道吧?”
江行止将车停在红灯前,淡淡道:“你不是住在淮海公馆吗?”
“不不不,今晚不去淮海公馆,你载我去国际饭店!”
江行止像是被针刺到了一般身躯一僵,他缓缓地转头。
这个动作让他的半张脸映在明亮的路灯之下,另半张脸没在暗影里,有种隐而不发的肃杀之气,江行止用极缓的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说,你要去哪里?”
“国际饭店!”贺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江行止盯着他色|气流光的脸,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点点缩紧。
贺峰没有注意到江行止布满阴霾与森寒的目光,事实上,他被酒意浸染得混沌的大脑里浮现出的是另一双秋水涤长空般的漂亮眼睛,黑白分明通透到底,那样静静冷冷地看着他,却能像星火利箭一样洞穿他。
“快点,去国际饭店,我要去我的小美人!”贺峰几乎笑出了涎液,他用舌尖舔|舐齿序中间那颗尖利的虎牙,仿佛已经啮|咬到男孩的皮肉,品尝到那强韧而美好的滋味,这让他无比期待,甚至迫不及待地跟他的“司机”分享他的妄想。
“他像竹子一样直,也会像竹子一样甜,他的眼睛是我看过最漂亮的,我要把他带到雪地上,扒光他的衣服,他的皮肤也会像雪一样白,我要让他跪下,把我的宝贝塞进他的嘴里……”贺峰急促地歂熄起来:“快,快,我要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