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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重回2002 小妖墨 4791 字 10个月前

江行止缓缓抬起眼睫,漆黑的眼睛像是被冰凌包裹的琉璃,直勾勾地盯着贺峰看,贺峰只觉得那眼神好像狙击|枪的瞄准镜似的锐且烈,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贺峰粗粝的拇指重重磋磨过自己的眉心,那里有根神经鼓点似地跳,压都压不住,他心下一阵恼怒,这要是换了个人敢用这么邪门儿的眼神盯着他,贺峰早尥蹶子一脚飞过去。

胡璟敏锐地察觉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暗流汹涌,他搭住江行止的肩,笑着说道:“我们家表少爷性子内向,别说你们了,我从接到他到现在,他统共就开口说了三句话。”

贺峰确实听说过面前这位身系江、胡、乔三大家族血脉的小太子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不常见人,以至于性子也养得特别独,他脸色稍霁,又见江行止抬起手来。

俩人交握了下手,江行止竟是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幸会。”

有些人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他肯定不常笑、不会笑,至少江行止在贺峰的眼里就是这样,江小少爷长了一张如同大理石雕塑出来的脸孔,精美是精美,却仿佛有面孔神经失调症似的,连嘴角提上去的弧度都像机器一样冷硬而机械,笑得很渗人。

贺峰倒是没多想,他觉得江行止既是不常笑,那对着自己笑就是示好了,江行止既然主动示好,那他当然没必要跟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于是贺峰大度笑道:“今天能认识江少也是我的荣幸。”

胡璟吆喝众人各归各位:“刚你们都玩什么呢?继续啊。”

场上的气氛重又热烈起来,一群公子哥们续上前奏,先前干嘛的现在还干嘛。

胡璟是组局的人,带着江行止满场绕着敬酒,江行止还没满十八,理直气壮地端着果汁跟人碰杯,当然,也没什么人会对他不满。

行走的空隙里胡璟看左右无人,低声问江行止:“你跟那贺峰有过过节啊?看他不顺眼?”

胡璟知道江行止性子冷淡又寡言是真,但江行止初见贺峰时的满身敌意也没瞒过他这个关系最好的表哥,那就跟个冰裹的刺猬似的浑身的刺儿都竖起来了。

当着贺峰的面胡璟自然要打圆场,背着人,胡璟就要问一问了。

江行止不肯承认:“我今儿才头一回见他。”

“也是啊,你俩以前又没交集,他没理由得罪过你……”胡璟眼睛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目露了然,“你也听说过他的作风是吧?你要是觉得恶心,我现在就让他走……”

胡璟晓得江行止最膈应这号人。

江行止阻止:“不必,不至于。”

“你要受不了你就说,就算他是粤东‘过江龙’,到了咱们上海滩也得卧着!”倒不是胡璟这人太狂,而是他的思路一直停留在江行止十来岁身体虚弱常常发病的那个阶段,胡璟以为自家这个宝贝表弟还是那个惊不得气不得的瓷器做的人儿,谁要是碍了江行止的眼烦了江行止的心,天王老子也得滚蛋!

“留着他吧,不碍,”江行止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收拾贺峰,在这件事上他不需借用任何人的力量,他往贺峰的方向看了眼,微凉的嗓音不咸不淡道,“他在这里倒是很吃得开。”

胡璟顺着江行止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大厅的东北角落里有几个半圆形的沙发椅,贺峰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几个本地小开围着他,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贺峰注意到江行止和胡璟都在看他,显然误会大了,他高举手臂对着这哥俩用力摇,招呼他们一块过去。

胡璟憋不住乐了:“个十三点,还挺好玩的!”

他朝贺峰举了举杯,换来贺峰一个更加热烈灿烂的笑脸,忍俊不禁地继续同江行止低语:“不过你别看他吊儿郎当,其实滑不溜丢精明得很,‘过江龙’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叫的,你现在提前跟他打交道,多了解了解他也有好处。”

胡璟的话浅显易懂,乔园跟荣信都是这个行业里的翘楚,江行止跟贺峰作为这两大地产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无论未来合作还是竞争,总有一天是要交上手的。

江行止的侧面颊骨轻微绷动了一下,嘲弄地勾起嘴角:“是‘过江龙’还是‘海里鳖’,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贺峰的年纪足足比江行止大了一轮,可前世江行止接管乔园都十多年了,荣信的控制权还是牢牢握在贺峰的老子贺永盛手里。

江行止曾经听过几个跟贺家有关的传闻,据说贺老爷子本来很早就开始培养贺峰了,贺峰确实也有几分能力,他早年在粤东给荣信开疆拓土,着实做了好几个艳惊业内的漂亮案子。

只不过后来贺峰犯了个大忌,因为“潜规则”荣信的下属甚至闹到了警察局,那位下属还是荣信的一员干将,原本立了赫赫战功的。

这种勾当一出,贺峰在荣信人心尽失,贺永盛龙庭大怒,不得不弃了儿子直接培养孙子做接班人,之后贺峰便鲜少出现在人前,所以江行止前世从来没见过贺峰。

江行止怎么也没想到传闻里被贺峰逼迫的那个下属就是谢云书。

握着玻璃杯子的手指倏然收紧,江行止白皙的手背上绽出条条青筋,杯中橙色的果汁洒出来溅到他的虎口上,他仍浑然不觉。

“行止,你怎么了?”胡璟瞧见了,不由大惊失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你别陡惊陡乍的,”江行止把杯子递给服务员,拿起托盘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重新换了杯果汁,他朝贺峰所在的方向点了点下巴,“走吧,既然贺少热情相邀,咱们也一块过去凑凑热闹。”

……

贺峰在交际场上很是玩得转,他是个混血儿,有八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统,爷爷在澳门发家,光这个出身就让他比旁人多了几分神秘和不可捉摸的色彩。

沪上的这群贵公子们看过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他全都看过,他的许多经历却只有tvb电视剧和香港帮派电影才拍得出来。

所以他讲的故事其他人相当爱听。

贺峰绘声绘色地讲他小时候摸过的枪,讲那些真实存在的会令人眼花缭乱的千术,讲他家中的保镖是从越南偷渡过来的退伍兵,一身绝技铜墙铁壁,狼一般的孤勇和忠诚,还有友谊大马路上那一幢幢金碧辉煌的赌场里,有人风云际会,有人血溅长街。

这种混合着金钱与慾|望,硝|烟与鲜血,美|色和暴|力的传奇故事极大地刺激了一群年轻、傲慢又稚嫩的贵公子们的肾上腺素,他们每个人都听得血热澎湃,也无形中将贺峰一个外来客捧到了中心的位置上去。

一开始他们还喊贺峰“贺少”,慢慢的,也不知谁先叫了声“峰哥”,其他人便都跟着叫起来了。

贺峰看着这群公子哥发亮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惊叹、艳羡和佩服的神采,这其中也包括了那个冷冰冰的、不可一世的江小太子。

太嫩了,这些个生长在温室里的娇娇弱弱的小花都太嫩了,贺峰脸上挂着笑,嘴里叫得也亲热,不屑和蔑视都藏在肺腑的最深处。

贺峰的故事里十有八、九是他亲见亲历的,他是真正见过刀|枪和鲜血的角色,即使脱离那个环境多年,他的骨子里依然印刻着对于暴|力和强硬的偏执渴求。

眼前的这些个堆金砌玉包裹出来的矜贵少爷,他们的身份地位足堪与贺峰匹配,有些风流浪|荡比他有过之无不及,有些高高在上、永远眯着眼缝看人。

但在贺峰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坨坨外表鲜润,内里绵软的奶油,无形无状无骨头,甚至连江行止那张霜天冻地的冷脸都在慢慢融化,这让贺峰觉得没劲透了。

贺峰的思绪不由自主就飘忽了出去。

他想到一个人,那人一定满身硬骨,每根骨头上还都种满了刺。

很奇怪,他就看过谢云书那么几眼,却莫名的笃定,笃定那是一个他想要的人,那是非常奇怪的、前所未有的一种慾望,来得毫无道理、没有逻辑,就像山洪倾泻,火山贲发,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贺峰下意识看了眼手表,他丝毫不知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怎样如狼似虎,又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知道要到哪里去找那个人,这里是上海滩又怎么样,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

贺峰的演讲很成功,他也确实表现出了一点非凡的个人魅力帮助他更深入地融进这个圈子,但这个向来以排外出名、眼高于顶的上海滩小开集团在最初的仰视过后,很快又生出一种“靠,怎么让这个广东佬大出风头了”的微妙的不服的心理来。

于是后面的人再开口说话时都拿出了差不多分量的“料”,那些老掉牙、没新意、捕风捉影的八卦传闻都撂一边去,每个人绞尽脑汁掏出自己压箱底的信息,意图也镇一镇这个“广东佬”。

七嘴八舌间话题不经意的就转偏了,某位市政大员家的公子竟把他在家里偷听来的机密信息也秃噜了出来,说申城政府今年即将出台新的房产管控措施。

“力度前所未有,专门针对炒房团,你们谁要是跟那群温州人搞到一起的,赶紧撤,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有了不大不小的变化。

二代们在一起聊天有时候是会交换各自手上的信息,但真正重量级的、绝密的那些东西,尤其是“将来时”的信息他们是拿不到的,即使拿到了他们也不会告知太多人,特别是还未颁布的市政政策,这种消息一旦扩散出去,后果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