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太太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没有任何的波澜:“如您所见,我们关系一般。已经有十年没有联系了。”
“但这也改变不了……”
警员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太太打断了:“您的工作应该是找出凶手,而不是站在道德高地批判我。我与她的事情您既然不了解,就不要做评判吧。”
警员的话卡在嘴边上,好半天都上不去下不来。
恰巧在旁边看着的谢年摩挲了一下指尖,换上一张和她差不多公事公办的神情走了过去:“太太,既然如此,就请您配合我们提供线索吧。”
“我也说过,我们很久不联系了。”林太太这回倒是没有怎么抗拒,面不改色地道:“可能提供不了太多信息。”
小警员握了握拳,从短暂的失态中恢复过来,深吸了口气,态度好了很多:“抱歉,刚是我失态了。我只有几个问题要问您,麻烦您如实回答就好。”
“您问吧。”林太太这回倒是没有再拒绝。
谢年不是问询方面的专家,这会儿便先退了出去。
回到门口,他的视线仍没有离开女人,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人。
一双手扶住了他,谢年扭着了脚,“嘶”了一声,回头发现是邵追。
他拧着眉,低头看着谢年,半晌才道:“痛吗?”
“还好。”谢年活动了一下脚腕:“没什么事儿。”
“怎么又受伤?”邵追皱着眉:“别乱动,过会儿去处理一下。”
“只是崴了一下而已。”谢年没把这点小磕碰当回事儿,他以前打起架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没什么大问题,根本没这么娇气。
“要重视。”邵追没什么表情,却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谢年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椅子上,而邵追坐在自己旁边看录像。
他的脚确实只是崴着了,到现在甚至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但邵追依旧觉得他不能随便动弹,他无法,只能坐在这儿做一些基础工作。
其实邵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行动,说出这样的话。像是为了弥补某种遗憾一样,驱使着他接连做出和自己性格不附的举动。
但谢年已经被他摁着坐下了,他自然不会打自己的脸,敛眸看着眼前的电脑,似乎相当专注。
“看出来什么了?”谢年仰头看了几眼天花板,又去问他。
邵追完全没看进去录像,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旁边的谢年身上。现在忽然被问起,倒也不慌不忙:“这个女人的状态很独特,但结合她和她母亲的关系,似乎也并不奇怪。”
“她没有不在场证明,出事的时候还恰巧特地跑了一趟勤城。”谢年摸着下巴:“你觉得呢?”
“的确是没有。”邵追道:“但我觉得她不是凶手。”
谢年觉得有意思:“为什么呢?”
“你说呢?”邵追托着下巴,挑眉看他:“你自己不是早就有结论了么?一直问我,是逗我玩?”
他的尾音上扬,带了几分轻佻。
谢年靠回椅子上,摇了摇头:“我倒是也想,但这回我是真的不确定。从很小开始我就是一个人了,无法理解他们对待父母那种又爱又恨的感受,我甚至不确定她是否还有爱。”
邵追望着他的神情,心轻颤了一下。
谢年却在他开口时就已经偏过头来:“所以还挺麻烦的,没想到我还要处理这种案件。”
“嗯。”邵追一怔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了。
谢年可不像是会被过去绊住脚步的人,这也许也是他感觉和谢年有所共鸣的原因。因此,他没有多问,而是继续讨论起了案件:“她不爱也不恨。”
“有可能吗?”谢年意外,这确实是是他的知识盲区:“不爱我还挺能理解的,毕竟咱们这位死者实在是枉为人母,但是不恨……一般人都会恨的吧?”
邵追简单解释道:“应该说是她释怀了,就像你一样,她和过去达成了和解。不再回想起那些事,不再过问,甚至再次提起的时候心中也没有任何波澜。”
谢年仍觉得不可置信。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林太太的前半生已经经历了太多苦难,她肯定会更加珍惜后半生的美好,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自怨自艾,和那两个给了她生命却没有尽到父母意义的人怄气。
“也挺好。”谢年想了想,道:“可排除她之后,我们的嫌疑人就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邵追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说,姚阳。”
“但也不一定。”谢年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话音一转:“如果是姚阳的话,怎么解释他和天桥死者的关系?”
“凶手也很有可能是一个躲在暗处的人。”邵追把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他和死者没有关系,可能只是机缘巧合听到了死者的故事。”
“甚至他并不知道这些故事。”谢年继续道:“他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被选中了而已。”
他说着,觉得自己的思绪也更加清晰了起来:“而原因,估计就要和他带走的东西有关。”
“你觉得会和昆曲有关联吗?”邵追问。
这个问题谢年还没有回答,路过的林太太就已经开口了:“昆曲?”
“怎么了?您知道相关的信息?”谢年直起身来。
林太太轻“嗯”了一声:“是啊,崔慧兰很喜欢昆曲,尤其喜欢故事里的那些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可能是她自己没法拥有吧,就格外羡慕属于别人的。”
她说着,自己又苦笑了一声:“她估计也想不到,自己没成为主角,却成了不伦不类的反派。”
“能具体说说吗?”谢年立刻追问道:“这可能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林太太稍怔,随后说道:“这算是线索吗?其实也没什么,她的熟人都知道她是个昆曲迷,这可能也是她唯一的爱好了。”
“您说她活成了反派……”谢年道:“这是什么原因呢?”
林太太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点别的神色来,她不再像是之前那么淡定,深吸了口气:“我和我丈夫是大学时认识的,那时我家条件虽然也不太好,但我丈夫却更差些。崔慧兰本来对我的事情不算太在意,直到我强迫着她和……那个男人离了婚,她就开始和我对着干。”
她说着,撩了一下头发,是很不自在的动作:“你们也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个疯子,她本来就身体不好,还隔三差五被打进医院。我……也是。我的手被他打伤过,现在都不能拿重物,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了。”
谢年甚至不知道从何开始安慰她,看着她眼底的迷茫,知道她也是经过了很多的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