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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许久未团聚,又逢中举,热热闹闹吃了一回酒。

裴衍离席时,还有些恍惚,这暗沉的厅堂何时多了这许多的欢声笑语,连着他自己也多说不少话。

他捏了捏额头,想起席间那个聒噪的姑娘,忽而笑了,自打这人进了门,家里就没消停过。

他抬脚往西厢走,一侧头竟发现那聒噪的人儿,正坐在香樟树的阴影里,微垂了头,罕见的沉静落寞。

他顿了顿,走至近前,试探着唤了一声:“林媚生?”

媚生便仰起头,脸颊绯红,显出醉态,蒙了层水汽的杏眼迷蒙一片,忽而拽了他的衣摆:“我今日陷在人群里,那样的怕,怎得不见爹爹来救我呢?”

她说完歪了头,一副困惑神情,好半响才呐呐道:“我爹爹死了吗?”

“我爹爹死了!”她肩膀耷拉下去,又重复了一遍,流下清泪来,抽泣道:“你们都欺负我!”

这小小软软的一团,看的裴衍忽而叹气,轻轻摸了下她的头,道:“不怕,我在。”

媚生抬起眼,仔仔细细打量他,看清人后凄楚一笑:“你在有什么用,你有想要呵护的人,却不是我。”

她避开那温热的手,往躺椅上一缩,呢喃道:“你们都说我跋扈,可你们晓不晓得,我打小儿没了娘,不跋扈不蛮横,如何在后院里立足?”

忽而又仰起脸,摸了把泪,换了调皮的自得:“你见过我的继母庶妹吗?那可都不是善茬,我出事前可是没在她们跟前吃过亏的,是不是很厉害?”

她一脸等待夸赞的期待,看的裴衍沉默了一瞬,挤出一声“嗯”。

他突然想说点什么,安抚下这小小一团,还未想好说辞,见她已蜷在躺椅上睡了过去。

他蹲下身,看着这张尚且稚嫩的脸,竟升起一点内疚。

她那时刚醒来,骄傲又跋扈,他只是不喜,却从未想过她这虚假的张扬后是何等渴盼庇护,是以杨柏一示好,她便义无反顾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