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出口,倒让昭衍深深看了王鼎一眼,半晌才道:“我想那个人未必在你身边,但一定是你十分信任的人。”
王鼎直觉他话里有话,可不等细问,山道上又有客到。
白道密会的地点定在了葫芦山,时间是今日午时正,此刻刚到巳时三刻,接下请帖密函的八大掌门陆续到来,这些宗门虽比不得原先的四大门派,但无一不是威震一方,八位掌门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昭衍压低声音问道:“听说去年在醉仙楼,共有十四位掌门人出席?”
“不 算江盟主、谢掌门和我爹,还有三位已被黑道魔人戕害了。”王鼎同样小声道,“周绛云跟疯了似的放纵他手下那帮疯狗四处咬人,整个黑道几乎都成了他的掌中之 物,他却不知满足,还将爪牙伸到白道来,短短一月间袭击了不少势力,那三大宗门也算实力强盛,仍被他灭了门,有几人侥幸不死,写血书求公道,其他门派也是 唇亡齿寒,不然你以为江盟主和谢掌门为什么要握手言和?”
昭衍在栖凰山待了数日,对这些自是清楚无比,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若无共利,必有同仇。”
“希望今日一切顺利吧。”王鼎叹了口气,上前相迎。
八大掌门抵达不久,江天养与谢安歌也像是约好了一样分别带人从东西两个方向赶来。正如王鼎所言,他们身后都没有大队人马,江天养只带了两名蓝衫护卫,谢安歌身后也跟着两人,左边是大弟子穆清,右边是方越。
江天养没见过方越,却认得临渊门的青衣白缎,心中顿时一凛,沉下脸道:“谢掌门,今日是白道掌门密会,你带这个逆党余孽来做什么?”
谢安歌反问道:“哪个是逆党余孽?”
“天下皆知方怀远是飞星盟九贼之一,临渊门上下人等皆为同党,朝廷有令按律论处,难道你身后这人不是临渊门的人?”
“他是临渊门弟子方越,但不是逆党,更不是余孽。”谢安歌目光如剑,斩钉截铁地道,“云岭事变也好,栖凰山大劫也罢,天理昭昭自有公道,你我不过各执己见,孰是孰非日后必见分晓,还是说……江盟主要先与贫道重论旧事?”
时至今日,谢安歌总算开口称了江天养一声“盟主”,可观其态度,分明强硬依旧,这一句是给了江天养三分薄面,也是借机表明她要力挺临渊门弟子重回白道的决心。
江天养好不容易将临渊门打为叛逆,哪肯轻易让他们逃过一劫?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他在心下权衡了片刻,终是掉转马头向前走去,不再看这三人。
方越这才轻声道:“谢掌门维护之恩,晚辈铭记于心。”
“你若是上手拔刀,便连贫道也护不得你。”谢安歌淡淡道,“今日,且小心着吧。”
昭衍等人就站在不远处,直到此刻才迎上前来,王鼎唯恐他们又针锋相对,连忙道:“时辰不早了,诸位先行上山吧。”
江天养对王鼎一颔首,又瞥了下昭衍,抬步往山上走去,谢安歌也不迟疑,走在了他的右侧,先到一步的八大掌门倒分成了两派,五人紧随江天养身后,剩下三人却跟上了谢安歌,亲疏一眼分明。
昭衍暗道:“这才几月工夫,谢掌门就能与江天养分庭抗礼,其中固有方盟主留下的助力,可她要想收服这些人,必得有不逊方盟主的本事,也难怪江天养视她为心腹大患,等除掉了周绛云,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必然是谢掌门了,甚至……他想趁这个机会,借刀杀人。”
心念急转间,又有两道目光投了过来,他抬眼看去,却是穆清和方越。
昭衍与穆清是旧相识,跟方越倒是初见,他先注意到对方腰间的刀和手上的茧,旋即发现这人有些面善,却没能立时想起来。
方越朝他抱拳一礼,道:“久仰小山主之名,在下临渊门方越。”
昭衍刚要出口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方越。他不曾见过这个人,却先后从两人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是死在冤鬼路的林管事,一个是葬身云岭的方敬。
为 了掩藏殷令仪的行踪,使平南王府得以从天罗地网中挣脱出来,昭衍逼迫刘一手掉转刀头杀人灭口,犹记得那妇人如约赶到冤鬼路,等来的却是他一句“皆杀之”, 七大高手接连倒在刘一手的刀下,她自知逃脱不了,便退至断壁边缘长身而拜,求刘一手善待她的越儿,然后纵身一跃,骨肉成泥;
为了阻止南北战 火起于云岭,完成那别无选择的绝户计,方敬用自己的性命与昭衍交换了麾下弟兄的活路,助他离间冯墨生与萧正风,最终背负匪首恶名刀断人亡,连头颅都未能与 身躯合葬一处,世间有为方怀远鸣不平者,却无人替方敬洗雪,他在临终之际心心念念的,也正是将要成婚的独子。